你说你是人民公仆,容不下太多污点。
你说,这是战士的荣耀。
我没有信仰,不信神佛,但在踏入寺院的一瞬间,忽而心头生出了些许敬畏。
“嗯。”我忽而感到一阵轻松的畅快。
不值得世人批判。
手腕上多了一串檀香佛珠——寺里为你求的,老喇嘛没收我的钱,只叫我心怀诚意,在佛像面前三叩首,供奉一盏酥油灯。
其实我是心疼的,心疼你身上伤痕累累,心疼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人像我这样满怀爱意地拥抱你。
“你若不信教也没有关系,只管把那佛祖当作你的信仰,当作你所求便可。”
我看见你凑得越来越近的脸,看见你眼底不再压抑的火热,看见你红而湿润的唇,亲吻我的嘴角。
步行于旷野,白雪中偶有黑石初露。前方寺院通体纯净的墙与雪色融为一体,高高的石阶上有朝圣的人,三步一叩,五步一拜,肮脏黝黑的脸颊与破烂不堪的衣襟与圣洁的寺院格格不入,却又是几近卑微的虔诚,干净,不容贿渎。
你走后我们班组织去西藏采风。
你说最厉害的人,是把枯燥的生活过成诗。
后来第一次见你出警,去边境,穿着便衣。藏青色的外套,黑色的运动裤,像个要去春游的大学生,年轻得不像话。
你会在阳台上种满花,春玫瑰,夏茉莉,秋金桂,冬晚菊,把一年四季收容在小小一隅,独留芳香终年不息。你的工作总是繁忙,却从不忘记抽出时间细心照顾这些娇嫩的生命。
大约是一片花瓣,在山间清泉中漂泊。一段激流悬泉后,跌入了幽谷深涧的碧波。
你哭丧着脸说,自己是晒不黑的体质,大学的时候永远是人群中最白最亮的那个,为此还被不少糙老爷们儿嘲笑过。
你是个极度浪漫的人。
我说,你休假还捡了个男朋友,赚了。
我站在茫茫雪原中,乌云散去,阳光铺满大地,刺得眼疼。我拿出手机,取景,对焦。一只红嘴鹰蓦然盘旋入了镜头,快门按下的瞬间,一条短信弹入手机屏幕。
我笑嘻嘻地趴在你身上,一边舔你锁骨上的一道疤,一边说,我们也可以开黄色玩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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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老褶皱却异常温暖的手握住我的掌心,隐隐闻得见深红袖口中淡淡的藏香味。老人把开光后的珠串带在我的手上,轻声念诵经文。
不止是对天地,更是对众生。
我想你了。
记得有一次和你开玩笑,说你长得这般扎眼,不怕别人记住你来寻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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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甘愿溺死在这一汪春水荡漾。
“为人民服务。”
我以你为荣。
没有人不需要爱,只是这份爱不同寻常罢了。
那段时间天气不错,天蓝,云白,雪山上满是彩色的经幡。一有风吹过,就是四方“呼呼”的低吼。
“已归,想你。”
一路上我看见了太多风景,蓝天像你的制服,白雪像你的皮肤,山涧中温热的泉眼,像你的体液,也像你深情的瞳,总是倒影着我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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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出了一个很危险的任务,所以回来后局长许了你半个月的休假。
你行走在阽危之域,在烈火与鲜血铺就的道路上义无反顾。你在刀枪剑影中滚出一身伤,用自己的身躯挡住风暴,只留阳光穿过身体,洒向这人间。
大殿上有一尊不知名的佛凝视着我,不痴不怒,不悲不喜。他不知我的爱恨,只是静静地生在尘世,接受这凡俗烟火与七情六欲的供奉。
“愿他平安。”
生死之间,我们都太过渺小。
我给你理了理衣领,手指在柔软的布料上摩挲,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有千斤重,怎么也挪不动。你俯下身在我的上脸颊亲了一口,然后“啪”地一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你笑了笑,说,血赚。
但是爱,怎么能算作污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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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信不疑。
但最后,你还是你们专业的第一名,却自愿选择去了最危险的地方。
你身上有大大小小好几处刀伤,甚至还有一处子弹擦过的痕迹。
双手合十,深深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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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你自己并不觉得。
“为人民服务。”
“保家卫国之情,贫僧无以为报。仅一串佛珠留念,保佑他岁岁平安。”
后来我才知道,你不是一般的民警。
恋爱中的人,最敌不过分离。
我只是一介俗人。
“神佛来人间本是渡人,教人向善。佛祖宽厚,待众生平等,只要你心存善意,便是寻了为人的准则,自然万事顺遂。”
你说你也曾爱过,疯狂过,可心血都洒在了深渊里,一捧一捧的,由滚烫到冰冷,都没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