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连绵入云,山谷中荒草丛生,一座座青坟前大都长了半人高的野草。
唐昭夜与南弘修来到白氏之坟,站在不远处,看见静儿背对着他们跪在墓碑前,正在将贡品一一摆在台面上。
他果然在这里。
“你们来了。”静儿并未回头,却凭着脚步声便猜到了是谁。
唐昭夜走到他身侧,颇有些不快低头看着他。“前几日在荒木村刺杀我们的就是你,你为什么要杀我们?”
“杀你们,自然是为了我能活下去。”
静儿自从被发现了身份,就一直以男子的声音讲话,不过他依旧是女子装扮,这样听着倒是有几分古怪。
他缓缓站起身,冷漠地打量着他们二人,随即问:“你们是谁派来的,邱家?越家?亦或是别的什么想要取我性命,来讨好两位皇子的人。这些年来找我的人一茬接着一茬,也就只有你们活到了最后,事到如今,该动手了吧?”
“我们会来荒木村寻你,你便应该能猜到,我们并非邱皇后的人。”南弘修淡淡道。
静儿略有些迟疑,问:“你们是那个人派来的?”
他口中的那个人,就是当今圣上。
见南弘修没有否认,便是默认了他的猜想。
唐昭夜本以为静儿知道自己的生父寻他回去,应该有与家人团圆的欣喜,可是他的脸上只见讥讽之色,却不见有半分愉悦,倒像是他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一般。
“在下飞骑军统领南弘修,领皇上之命,恭迎皇长子宇文敬回京。”南弘修说着,上前一步半跪在静儿面前,声音铿锵有力。
静儿只不过是他的化名,而他真正的名字,是宇文敬。
唐昭夜心中微惊,她竟差点忘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也是个皇子。于是她跟在南弘修后面也跪了下来,目光却在瞧瞧打量着宇文敬的反应。
宇文敬言语间满是怨愤,“我可不是皇子,你见过哪个皇子一出生就躲躲藏藏,明明是八尺男儿却自小被丢到乐坊同魅人修习女子仪态,那个人若是挂念我,为何等到今日才来寻我!”
他很小的时候,白氏便告诉了他的身世,他本以为自己是天下之主的儿子是老天眷顾,谁曾想却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灾祸,为了躲避追杀,这些年他一直以静儿的身份生活,而他的娘亲也只能不远不近地待在有他在的城镇,每月只去玉满楼听戏时,才能避着旁人与他见上一面。
白氏死的那日,宇文敬照例在玉满楼等她,等到了曲终人散,还是没有等到她。
从那日起,他没有了娘亲,真真正正成为这世间最孤独的人。
“这些年,皇上并不知晓你的存在,白氏写给皇上的绝笔信中提及了你,皇上便立即命飞骑军带你回京。”南弘修顿了一下,定定地看着他,“他心中是记挂着你的。”
宇文敬大笑,却又像是在痛哭,他站在白氏坟前一字一句地控诉着:“母亲你听到没有,他竟然从不知道我的存在,那我这些年的隐忍和等待究竟是为了什么!你竟还为了这样负心薄幸的人挂念多年,我真为你不值!”
眼瞧着他越说越过分,也没有一点要跟他们回京城的意思。
唐昭夜在后面悄悄拽了一下南弘修,小声询问:“将军,要不我把他敲晕了直接带走吧,他太啰嗦了。”
纵然她感念宇文敬身世可怜,但有些话一旦说多了,难免矫情。这件事如今看来却也简单的很,无非是儿子等着老子来找他多年,老子却不知道儿子,等到老子终于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儿子,儿子偏偏又不想去见老子。
其实只要父子两人当着面将误会都解开,也就没有这么多的曲折。
南弘修却一言不发,只等着宇文敬冷静下来再说。
忽而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唐昭夜听声音应该有十人左右,她悄无声息地握住刀把,她身前的南弘修也察觉到了异常。
十几个蒙面杀手自后面偷袭而来,唐昭夜立即拔刀迎战,却见他们招招狠毒,全都是冲着宇文敬去的。
“保护宇文敬,你们先走!”南弘修挥剑拦下两个正欲刺杀宇文敬的杀手,回首对唐昭夜喊道。
唐昭夜犹豫地看了一眼他,有些不放心他一个人应付这么多人,谁曾想宇文敬溜得倒是快,转眼间便向山谷外跑去,她只好也追了过去。
也不知宇文敬是哪里学来的逃跑本事,溜得比兔子还快,硬是逼着唐昭夜轻功连番上阵,才堪堪追上他的脚步。
唐昭夜一把扣住他的肩膀,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他按住,喘着粗气道:“你做什么跑这么快,累死姑nainai了!”
“不跑难道等着被杀?”
宇文敬其实对唐昭夜并不厌恶,相反在金海镖局相处这些时日,他还有些欣赏这姑娘行事洒脱,不拘小节。但她是那个人的夫人,想来也与朝廷脱不了干系。
“你可真没良心,南将军是为了救你才身陷包围,你抛下他时竟没有一丝迟疑,你们宇文家的人果真都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