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和项权西坐了很久,两个人各怀心事,却又都无法言说,直到夜幕降临,宋晨才动了动唇:“我打算……明天就走。”
项权西抬头,眼里不再是不舍和心痛,像是献祭者,竟带了些大义凛然的决绝。他没再多说什么,只点头:“好,到时候我送你。”
宋晨沉默,犹豫半晌,才说:“祁奕托我转告你,记得去手术。”
项权西苦笑:“这个多管闲事的,是他跟你说的那些吧?回头我告他侵犯患者隐私。”
宋晨轻轻摇头:“是我想知道这些。”
我想知道你的全部,这样,就可以在离开以后再没有遗憾。
宋晨看到当年年幼的自己在黑暗的山洞里,等啊等,没等到人来救他,之后山体滑坡遇上了暴雨,变成了一场极大的泥石流,他未能幸免,死在了黑暗中,没有任何人知道。
而项权西,多年来一直追着的,真的成了一个虚无的影子。那个安静的人,那颗红痣,早就消失在多年前的泥石流中。最后项权西在和蛇头对峙的时候中了枪,死在了荒瘠的国界线上。
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发生,那些见不得人的情愫,那些颠鸾倒凤的结合,以及那无数难以入眠的夜晚。
他们无罪,可也早早离开人世间。
宋晨猛地惊醒,却发现泪流满面。
这一切,都太苦了。
项权西像是知道宋晨没睡好一样,明明拿着房卡,却一早来敲门。
宋晨很快打开。
项权西看了他一眼,宋晨不敢跟他对视,他怕那样的眼神以后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他们心照不宣地沉默不语,一起收拾东西、出门、去机场。
一路没有说一句话。
好像一到这种生离死别,所有的言语都没了力量,都那么苍白。
“就到这里吧。”宋晨站在机场,想起他上一次站在这里,心是冷的,那些微末的感情也被他包装的完好。可是今天,就像是蒸腾的沸水,再也盖不住了。
“……好。答应我,别轻生。”项权西不再看他一眼,低头把东西都塞到他手上。
宋晨呆呆从他手里接过。
项权西心不在焉地解释:“上次你晕倒以后祁奕告诉我的。”
“我答应你。”宋晨低头不敢看他,“你也是,好好睡觉。”
“嗯。”项权西好不容易扯起的假笑在听到他的话之后,还是挣扎着消失在嘴角。
“我走了。”
“嗯。”
“项权西。”
“什么?”
“算了,没什么。”
“……好。”项权西等了会,见他没动,低声叫他:“宋晨?”
宋晨回神,眼眶渐渐红了:“那我走了。”
“好。”
项权西看着宋晨再次转身离开。
他依旧是留不住。
像是命中注定他们要此生别离,不复相见。
“宋晨。”
宋晨走到登机口,似乎听到有人喊他,他转过身,看着远方的项权西嘴动了动。
泪水瞬间决堤。
项权西无声地说:我爱你。
这三个字,像是早被一个名为项权西的人播了种,深深扎进了宋晨心里,蛮横地生长。
手术当天,项权西躺在病床上,烦不胜烦:“好了好了,记住了。麻醉医生,快给我打一针,我再也受不了你们祁主任唠叨了。”
祁奕心事重重准备离开,突然又转回来,拿着一板药放床头:“对了,这次麻醉时间长剂量大,醒了之后可能会恶心,或者短暂头痛,记得吃这个药片。我给你放这里了,诶!你回头,看一眼。”
项权西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知道了!”
“不识好歹!”祁奕老神在在背过手,懒得理他。
项权西吸进麻醉气体,便沉沉睡去。
做手术的时候,祁实大惊小怪地凑近祁奕:“哥,你看,权西哥怎么哭了。”
祁奕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随后叹了口气:“去帮他擦一擦,别让人笑话。”
“我还是第一次见麻醉之后竟然会哭,他是有多伤心的事。”祁实一边走过去一遍低声嘟囔。
“小兔崽子知道什么?”祁奕利落地打结,“你安分点,别跟他说。”
祁实懒懒的,故意拉长语调:“知道了。”
麻醉药效过后,项权西朦朦胧胧醒来,看到身边坐着一个人,纯白的衣服,那安安静静的样子……
“哥!”
“混叫什么,我是祁奕。”祁奕眼见着他一路走来,闹心地要命,此刻见他还是执迷不悟,不觉眉头紧皱。他拿起旁边柜子上的药片:“你出现了苏醒延迟,现在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快把这个吃了。”
“先放着吧,等会吃。”项权西脸色不好看。
“梦到什么了?”祁奕把药片磨碎,倒进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