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她在双河县见过姜惠卿,或许潜意识里想对比他?或许只是因为她无聊,没有去处而已。待池鹿鸣悠闲地闲逛到了卢不言所在的珠宝铺,并没有见到他,她亦不好问,就自己看看。当差的小二都是人Jing,见她孤身一人,服饰平常,且未有车马仆人相随,懒怠招呼,自随她去。
池鹿鸣确实并未有购买意愿,她哪有多余的银钱买这些,好在她在宫中当差,并不用穿自己的服饰,倒少了攀比,亦减了花销。以贾得乐,已不是如今的她可以消受的。
她呆了一会儿,仍未见卢不言。她本是一时性起,并无正事,正欲离去。这时从里面的厢房出来几人,起头打帘的正是卢不言,他微躬着身子,满面笑意,殷勤招呼着两位衣着华贵的女客。
池鹿鸣见那二位客人不由一惊,竟是曾亿与黎海棠与姑嫂。她不想会在上京遇见东洲故人,况且这两人更令她尴尬。正欲回避,卢不言已然看见了她。作为生意人,接一顾二是基本功夫,他急忙招呼道:“池小姐也来了?”池鹿鸣嗯了一声,避过头去,她并不打算与她们见面。
然而卢不言极是热情,忙道:“真是太巧了,这位曾夫人也曾在京城,也知道姜小姐,或许你们二位也认识?”他转头又向曾夫人黎海棠介绍池鹿鸣。黎海棠略为惊讶,但她见了池鹿鸣朴素寒酸的样子,顷刻有了自信,甚有些得意。如今她贵为夫人,穿金戴玉,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黎海棠旁边的曾亿一见池鹿鸣,他乡遇故友很是兴奋,连忙上前见礼,依然亲热地唤她鹿鸣姐姐,仿佛他们两家从未有过芥蒂。池鹿鸣略过海棠,向她回礼。卢不言请她们三位暂坐,奉了茶水来,又去帮她们姑嫂二人刚选好的首饰打包。
池鹿鸣见曾亿一身素服,略为惊讶。她瞄到黎海棠并未服丧,那就并不是曾府大人,或许是曾亿的婆家。而她未挽发为髻,池鹿鸣颇感疑惑,又不便相问。
曾亿见池鹿鸣打量自己,主动解释,原来她在东洲订婚的未婚夫,一位低级武官,在随北军攻打旧京时亡故,她尚未过门即成了望门寡。她谈不上伤心,在东洲呆得腻了,就来上京玩玩,她的长兄曾倍现下长居上京。
池鹿鸣闻后略有些尴尬,竟说不出节哀之话。江山易主,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又有多少人一跃成为新朝权贵。曾亿她何其不幸,未婚夫丧生;但她又何其有幸,家道并未中落,且更为富贵。于池鹿鸣自己,又是何其不幸,如今飘零异乡谋生;然而她又何其有幸,除了鹤鸣,家人皆安在。
卢不言将包好的首饰送来,黎海棠一脸得色,她知道卢姜婚事,故意问:“姜小姐与卢公子应该成婚了吧,她现在上京否?我来作东,请故友相聚。”她的话音一落,卢不言与池鹿鸣都变了脸色。姜惠卿毁婚私奔,黎海棠倒确是不知,她不过是想在池鹿鸣与姜惠卿面前显摆一下而已。
池鹿鸣极不耐烦黎海棠作此小儿之举,但她不想置卢不言于难堪之地,遂主动回道:“姜小姐与卢公子因战事失散,彼此错过。现下她已儿女双全,只可惜无福与卢公子结亲。”
卢不言见有人解围,忙道:“姜小姐自有她的福气,免得跟我这无用之人。”说完,他与池鹿鸣两人相视,皆是黯然。
曾亿见此,对黎海棠笑道:“嫂嫂是想回报池姐姐家旧日之恩么?多亏你随她们家去了东洲,否则亦没有你与我哥哥的姻缘。”
曾亿好心帮池鹿鸣说话,甚至不惜揭了嫂子老底,然而这件事同样也是池鹿鸣的耻辱,鹿鸣不想再说,别过脸去。
卢不言不知其中内情如何,他见池鹿鸣脸色不郁,则与她道:“池小姐可是要选什么首饰?我带你去挑选。”
池鹿鸣点头朝他谢过,向曾亿告辞欲去。黎海棠见她并不与自己见礼告辞,心下不睦,只对卢不言道:“池小姐若选中了,我帮她一起结账。”
卢不言忙谢过曾夫人,转头又对池鹿鸣道:“池小姐从宫中而来,不知是否能有入眼之物?若有,倒是小店的荣幸了。”
曾亿听闻好奇问道:“池姐姐如今在皇宫?”
池鹿鸣道:“我在宫中当差,今日休沐,故来会友。”
黎海棠不想她现在竟在宫中,她不知底细,又对所谓的皇宫差事一无所知,不敢再开口嘲弄。
池鹿鸣不愿久留,略微看了看,就与卢不言告辞了。她没有选中首饰,或者说她没有选中她能看上眼且又是她的荷包可以接受的首饰,对卢不言抱歉笑笑。
卢不言道:“来日方长,今日已有两位贵客成交,池小姐不必再锦上添花了,来日若我无生意时,雪中送炭则好。”他言语诙谐,行事大方,又处处体贴,确是好人,可惜惠卿真是无福。
☆、此情可待成追忆
过了秋天,池鹿鸣入宫已是两年半了。她们这批女官役期是三年,明年就可以出宫去了。当然,如果自己愿意也可以留任。据池鹿鸣所知,愿意留任的人并不多,毕竟青春有限,桃之夭夭,终也是要宜室宜家。如若愿意留任,也要早作决定,将意向报上去,有待审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