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池鹿鸣转身走了没几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母亲暴喝的声音。她有些奇怪,停了脚步。转身回看,只见曾倍身后迟迟艾艾地走出一个人来。
池鹿鸣既不肯去,曾倍单送未亡人而去颇有些尴尬,但若他此时再不去,似乎让沈访娘更加难堪,只得硬着头皮一个人陪同她母子去了。说是陪同,实则是他骑马,沈访娘母子乘车,再加上众仆人,不过是略表礼仪而已。
池鹿鸣生辰过后不久便是池鹤鸣的祭日,池遇自前一日起就已醉得人事不省,顺伯着人片刻不离守着他,唯恐他要醉死。济泉县主沈浮伤子之余,不免哀叹自己如同寡妇一般独力为支,家主不立,下有小女与寡媳幼孙,放眼望去,个个都是需要她操心的,竟无人可为依靠。
梧桐原本跟在池鹿鸣身后,转身之后就站在她前面,她比自家小姐先看清是谁。原来是盛海棠低着头步履沉重地缓缓走出,衣衫与头发颇为零乱,神态慌张。梧桐惊呼到:“海棠小姐!”她喊完后,顾及池鹿鸣,立马捂住自己的嘴。
适的是商户,但能得夫家爱重,其门第虽不如,亦可相抵。
闹得动静大了,沈访娘并管家的嬷嬷带了人赶了过来,嬷嬷先是请罪,少夫人沈访娘劝鹿鸣先回去。池鹿鸣仍不言不语,只是要砸门,她憋了这一年的火,着实要找个地方发泄。嬷嬷无法,厉声呵斥门里的婆子快出来认罚。未想,外面唤了许久,里面的人就是不出来。池鹿鸣更为气急,铁青着脸,吩咐砸门。访娘见她今日行事失常,忙叫人去请济泉县主过来。
曾倍一早就身着素服,送了祭礼到了池府。他本是心思活络、极会察颜观色之人,见顺伯忙于接待各府祭礼,自告奋勇送沈访娘母子与池鹿鸣去墓庐祭祀。未想,池鹿鸣死活不肯去,全然不顾礼节。沈浮更加气急,只恨得亦欲一头撞死,再也不要管这一大家子。
梧桐赶上来劝道,这些小事不敢劳驾小姐,请她回房去,叫个嬷嬷来管即可。池鹿鸣一向不理内务,今日许是心情不睦,偏不依不饶,一定要里面的人开门。
曾倍与黎海棠交视一眼,俱未回答,海棠更是羞愧难当。沈访娘使了使眼色,一人上前来,与梧桐一起将小姐扶走了。池鹿鸣觉得今日真是魔性,她可不知道花房里面竟然藏有曾倍与海棠,他们俩又怎么会到一起
沈访娘进了墓庐就不再出来了,曾倍不知她是伤心太过还是有心回避自己,赶紧到墓前行了拜礼,就告辞了,他实在不适合久呆于此。一来一回,待他到了池府已过了响午。顺伯着人招呼曾值用了午膳,见太阳正毒,他来回奔波辛劳,就请他在客房安歇午休,曾倍对顺伯的体贴再三谢过不已。
☆、不识庐山真面目
梧桐连忙跟上她,不知她要去哪里。幸好,池鹿鸣并没有去曲水边的打算,她向后花园走去。梧桐略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跟着。池鹿鸣沿着花园小径走了几圈,感觉头脑晕沉。她在亭子里坐了坐,又觉蝉鸣聒噪得很,极是不耐。她心内伤心与懊悔俱结,片刻不宁,压根静不下来,又烦躁地向其他地方走去。
沈浮过来后,母女对峙良久,望着像失心疯一样的女儿,沈浮按捺住火气。她当着众位下人劝道:“管束下人自有你嫂嫂,你且回房去。”
池鹿鸣今日左了心性,偏不肯答应,定要砸开门。沈浮见她全无大家小姐气派,怒极,想了想,终究不想在下人面前拂逆她,就黑沉着脸让人砸门。待要砸时,门忽然从里面开了。竟不是哪个婆子在里面躲懒,却是曾公子曾倍走了出来,见到众人,这位公子面色颇为不豫。池鹿鸣见是他,顿时失了兴趣,转身就走。众人见她今日行事如此乖张,面面相觑。
沈访娘忍住悲伤,劝婆母道:“妹妹必是伤心至极,才不忍面对。想郎君九泉之下,也能体谅。就让她在家吧,有心无论何处皆是情意。”
池府最后对外发布的丧讯是长子不幸意外落水而亡,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池鹿鸣探究了365个日日夜夜,至今也未求到一个令自己信服的结果。她想来更是狂躁,第一次体会到了母亲当时的疯狂,呆在屋子里,她感觉自己也要窒息也要疯了,若再不离开房间,她就要炸了。
池鹿鸣心里窝了火,走得极快,梧桐跟不上,急得在后面大喊小姐。路过花房时,池鹿鸣忽然听到里面有人声,想必是婆子们躲在里面,她忽然莫名地烦恼,欲踢开门发泄,未想小门从里闩死了,打不开。这让她更为生气,拼命地捶门,怒喝里面的人出来。也不知哪个婆子在里面偷懒瞌睡,此刻正撞上池鹿鸣的气头上,既不敢应声也不敢出来。
池鹿鸣脑子晕晕乎乎,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上前惊问道:“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她是位闺阁小姐,今日又心伤失怒,似是傻了,此刻竟是真的不知他们俩孤男寡女在此作何,此问确是单纯,绝非嘲讽。
沈浮与池鹿鸣母女俩自早间冲突后各自关在房间里,海棠要陪池鹿鸣,被她生硬地拒绝了。池鹿鸣自早起滴米未进,及至中午,更是不安。一年前的今日,兄长与他们共进午餐后就殁在了曲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