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宁璃幻想过无数次与宁榛团聚的场景。可能会像许多故事情节里的久别重逢一样激动欣喜,他们兄妹之间会有说不完的话,诉说这段时光里各自过得好与不好。也可能会是相顾无言,清泪两行,血缘的羁绊使他们可以将一切尽在不言中。
却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与宁榛坐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车里,各怀心事的无话可说。
两人到了会场,一位佩戴着工作牌的漂亮女人早已等候在大会堂的入口,看到他们走进来便第一时间上前,绽开职业微笑:“宁先生宁小姐,我是杜总的秘书秦佳奕,你们叫我小秦就好。”
这是宁璃第一次见她,微不可见地愣了一下,但还是礼貌地应:“你好。”
秦佳奕热情地领他们往里走,边走边说:“杜总已经就坐了,宁小姐您的位置在杜总身边,宁先生的座位安排在了宁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的旁边。”
宁榛的脚步迟缓了须臾,便又若无其事地跟了上去。
宁璃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避开小秦小心翼翼地解释:“会有很多熟人在场,就算是装样子,我们一家人也得坐在一起。爸不会为难你的。”
宁榛眼睫微动:“我知道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让你回来为难了你?”
“不会。”
宁榛沉郁的模样让宁璃不禁心生愧疚,她光想着让他早日回归宁家,却没有思量过他的立场艰难。
自从在王傅清那里得知宁榛已经回国的消息,她一直都想问而不敢问,几次在电话里都含含糊糊的。
最后还是杜一然替她想了办法,让宁榛不得不来一趟A市。
会场里,杜一然和他父母已经在第二排正中间的座位就坐,宁父宁母坐在他们正后方的位置,看到宁榛的出现皆是一怔。
姜彦芝见到儿子,情绪显然有些激动,而一旁的宁兆海则冷哼了一声,视若无睹地将目光收回,直视正前方。
杜一然向走近的宁榛微微颔首打了个照面,便专注于在他身侧坐下的宁璃:“路上堵车了没?”
宁璃先是礼貌地向杜父杜母问好,才回答他:“还好,只堵了一小段而已。”
杜一然不顾大庭广众,捏了捏宁璃的耳朵,亲昵地说:“早就说了让司机开车,你偏要自己去。”
“我想和宁榛说说话嘛。”宁璃揉揉鼻子红着脸回答,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这可是年会现场,他们的父母和各家合作伙伴、还有杜氏总部的一千多号员工可都在场呢!
她一进来就发现有人在后排吃瓜偷拍了!
根据杜氏多年来的企业文化,每年的年会都会租下市内的一处大会堂或是剧院,专门用于举办年终庆典,其规模和铺张程度完全可以媲美一场小型春晚。
主持人登台报幕,先是播放了一段回望今年的Jing良短片,随后镜头一切,杜一然一袭正装,英姿勃发地端坐在办公桌后,画面浮现字幕——总裁寄语。
宁璃不解地打量起身旁的杜一然本尊:“录像?您偷懒呢?”
对于这种公开处刑级别的尴尬,杜一然习以为常地解释:“各个分公司都会播一遍,国外过年的时间各不相同,提前录制省时省力。你们宁家的年会不这么做么?”
宁璃一时失语,每次她老头子发言,她都坐在后排角落里光明正大地打瞌睡。
正如杜一然所言,中文版的总裁寄语之后,他又流利地说了一段意义大致相同的英文,最后结尾处又用好几种语言简单地向大家表示“新年快乐”,会场里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恭维掌声。
宁璃顿时对他心生了几分怜爱,总裁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随后主持人回到舞台中央,按照常规流程邀请几位公司高层先后发言,结束后便是大家最为期待的文艺表演。
舞台之华丽,服装之Jing美,欣赏着年轻员工们在舞台上卖力演出,不难看出他们为了准备这些节目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Jing力。
宁璃不由得问杜一然:“我想采访一下,你作为大老板,每次看到公司员工被迫年会演出,良心会受到谴责吗?”
像是对她关心别人嫌弃自己的双标行为不满,杜一然没好气地说:“我每年也被迫录寄语视频。”
“谁让公司是你家的,这是本分。”
“演出的人都会发红包。”
宁璃不以为然:“可并不是每个人都稀罕红包的。”
至少她每年都在部门经理抓人的时候,视金钱如粪土地开溜了。
杜一然不置可否道:“但积极参加的人都更容易被上司看到不是么?何况排练的时间我也会照常发薪水,我们公司的年会还是非常受员工欢迎的。”
“我建议你可以尝试着做个匿名的民意调查。”
宁璃对他所说的“受欢迎”表示存疑,没在企业底层待过的人,怎么会懂民间疾苦?
杜一然:“那你建议过我岳父大人没?”
宁璃沉默半天后:“我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