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结束放了半天假,我跟韩嘉宁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从城西一路开进城南郊区,才看见十中新校区的标志性建筑尖顶钟楼。来这儿主要是为了帮韩嘉宁的发小柳钰搬东西,小柳同志在经历了三个月的休学期后今天复学,我问怎么不干脆休学一年重读一遍高二算了,韩嘉宁说是钰哥自己不愿意的,好像是不想跟同龄人落下进度。他还说柳钰人很聪明,真要学起来应该没问题,不过他做为发小心底肯定多少有些担心,今天过来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我说你那个钰哥之前为什么休学啊。
韩嘉宁顿了顿,看着我说那你不要笑喔。是抑郁。
我哦了一声,说这有什么可笑的。他现在是好了?
韩嘉宁说可能吧,如果病没好医生不会同意他复学的。
我们约在十中教学楼外碰头,十中跟二中一样是市重点,但是管得非常严,我们跟着十中准备上课的学生们一起进去的,因为这时候进宿舍楼需要门禁卡,这玩意儿我跟韩嘉宁拿不出,只能先进教学区徐徐图之。
柳钰站在楼下等我们,我之所以能一眼看到是因为这位韩嘉宁口中所说的钰哥实在太打眼,皮肤是那种不健康的Yin沉沉的白,瘦高个儿无框眼镜,面无表情地站在台阶边缘,身体被屋檐的Yin影遮住。看到韩嘉宁之后脸上也没什么变化,我心想我们大老远过来上赶着帮忙,这连笑一笑都不愿意吗,吃抗抑郁药把面部神经吃坏了?
不过我没把这些情绪表露出来,因为韩嘉宁很开心的样子,扑上去跟那个柳钰抱了一下,两人聊了些近况,柳钰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韩嘉宁这才发现冷落了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我说我是陆新棣,阿宁的同学。我也分不清柳钰是刻意还是无心,他很突兀地看了眼手上的机械腕表,然后说我知道你,嘉宁男朋友对吧,我马上上课了,能麻烦你们找个Yin凉的地方等我四十分钟吗?
说完他拍了拍韩嘉宁的肩,转身就上楼了。我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韩嘉宁在边上还笑,我说你跟柳钰说我俩的关系了?他直到笑够了才说没啊,他只偶尔跟柳钰提过几次我的名字,具体的一个字没提。
那还真是奇了怪了,这个柳钰福尔摩斯啊,还是同道中人?
渐入盛时的春夏之交,天气热得坐不住,我跟韩嘉宁在十中校园里游荡着,中间还遇到巡查老师问话,我搪塞说体育课溜出来买水,老师心领神会地一笑,摆摆手让我俩赶紧滚蛋。还看到一个地下通道的入口,那里通往马路对面的宿舍楼,我们没有门禁卡不能从宿舍楼门口进去,但是可以从教学区另辟蹊径暗度陈仓。下课后的柳钰也是这么说的,看不出来这小子面瘫归面瘫,心思还挺活络,应该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
他领着我们上了宿舍楼,今天他复学第一天,所有东西都大包小包地堆在寝室的地上和床上。寝室里没别人,韩嘉宁爬到上铺帮柳钰铺床单,我把地上包裹里的台灯拿出来,连好插头从桌底钻出来时看到柳钰正拆开药盒准备吃药。
药名“百忧解”,我心里暗暗地想,这世上真有吃了就能一解千愁的药吗,如果有,那为什么每一个人都不快乐,每一个人都有某些不可言说的痛苦?
韩嘉宁也看到柳钰在吃药。他很担忧地说一定要吃这个药吗?不是说氟西汀会有副作用吗?
柳钰却很平静,说是的,会失眠,但睡不着总比想其他事情要好。
韩嘉宁就趴在床板上伸出手去抓柳钰的头发,手臂一晃一荡,指尖温柔。
他说钰哥,你别这样,我怪害怕的。
然后我第一次看到这个人笑起来的样子。柳钰仰起脸,韩嘉宁的手指就落在了他额头,他慢慢扬起嘴角,眼底含了云雾一样轻而浅薄的笑意,说我现在很好,一切都好,你不用为我担心。
他们的对话毫无滞涩,完全不拿我当外人,我这个外人却听得抓耳挠腮,简直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韩嘉宁让我去打水,我把他也一并拎走了,路上问他柳钰那抑郁是什么情况。
他说钰哥一开始是因为学业压力太大导致了焦虑,然后莫名怀疑父母会生病会离开他,后来又觉得自己会得重病无法给父母养老送终,最后……他父母高速上出了车祸,竟然一语成谶真的永远走掉了。
我咋舌,这也太惨了,早听说十中管得严竞争大,看看,管出事了吧。我说那他现在怎么办,谁来照顾他?
韩嘉宁说柳钰的姑妈成为了新监护人,再无法接受事实也必须得接受,他原来家里的东西也都已经搬过去了。
我拎着暖水瓶等电梯到达,电梯光洁的镜像里韩嘉宁神情明显低落得很。我用空着的那只手揽过他的肩膀,说行了,你想得再多他还是得吃药,你再能理会他的痛苦也不代表他的痛苦会因此减轻,先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吧。
韩嘉宁低低地嗯了一声。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明白我的意思,反正我的话是说到位了。
柳钰的东西没有很多,三两下收拾完毕,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