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任何脚步声响起的前提下,房门突然打开,我妈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走了进来。留给我藏MP4的时间只有不到三秒,我用了可能是此生最快的一次反应速度反手将MP4扣在天利三十八套下面,心跳慢慢回落,或者说等我藏好后才能感觉到心跳的存在,我怀疑它之前曾经因此一度停跳。
老妈端了一盘水果,放下果盘后紧跟着拿起了我的试卷。我没有理由阻止这个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MP4一丝不挂地出现在我妈的视野当中,我又感觉不到心跳的存在了。
最令人窒息的是,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我的罪证。我不动声色地拿起MP4,在极其有限的Cao作空间里抠出了我的SD卡。果不其然,老妈很快侦测到在途的可疑对象,继而大怒,斥责我都快中考了还想着玩,倒计时三十天的关键时刻还不收心;处罚结论是没收作案工具MP4,如果使用需要提交申请才有资格触碰,且必须处于监管的情况之下。
等老妈好不容易偃旗息鼓鸣金收兵,我立刻找了个装修正贴的塑料小盒子收好我的SD卡,再藏到书架角落里,唉声叹气捶胸顿足,知道不考完中考我是没机会碰我的小说游戏小电影了。
陆新棠在边上偷笑。我踹了他一脚,问他笑什么,他笑得更加大声,好像看了一出极Jing彩的滑稽戏,快要拿不稳笔。
我沉着脸坐回原位跟自己生闷气,想着怎么才能打发剩下这一个月的无聊时间。陆新棠却不笑了,拉动椅子紧挨着我,低声问道:阿棣,你帮我看看,我……怎么才能上二中?
他望着我,神情诚挚又一派天真。我心里一动,一下子找到了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二中是市重点高中,以我的成绩肯定没问题,但是陆新棠就有点危险了。我铺开一张A4纸,标题工整写下四个大字:“作战计划”,一条条帮他分解步骤。
首先,途径。除了越过分数线正常考进去,还有一条路——指标到校。我们这个初中每年也算是能分到几十个名额,减掉像我这种可以直接越线的,一般成绩排在年级前一百也就基本稳了。
再一个,几率。拿到指标到校名额也未必就能上二中,这个名额指的是“四校联盟”的名额,都是市重点,要参与摇号确定去四校中的某一所,也就是说,只有四分之一的机会能摇去二中跟我同校。我安慰陆新棠,百分之二十五的几率怎么算都比百分之零高得多了,就剩最后一个月,我先帮你拿到这百分之二十五再说。
最后是代价。说到这里我笑嘻嘻地没继续了,陆新棠并没有如我所想的那样心领神会,我心里叹了口气,指望他能给反馈的我有点像个傻逼。
哥。我握住他的手。你别想那么多了,有什么不会的就问我,我保证,咱俩能一起上二中。
虽然陆新棠只比我早出生几分钟,虽然我妈一直耳提面命让我照顾他,但我不得不承认,从小到大一直是他在让着我。分床时他上铺我下铺,因为我懒得爬高爬低,每晚都是他熄灯,好吃的东西我先挑,穿衣买鞋我先看,我心安理得地享受了这么些年于无声处的照顾,理由永远只有一个:他是我哥。
如果当年是我先出生,那么现在该他喊我哥了。我出神地望着窗外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陆新棠端着热牛nai进来然后拉下窗帘,我有些不满,说你干嘛啊,我看看外面不行吗,他惊奇地看了我一眼,复又拉起窗帘。
他真的不是很懂如何拒绝我。我常常会想上辈子他是不是欠过我一笔巨款,不然对我怎么会这么言听计从。
我决定以后不再去陈文杰家里看小电影。说完这个决定后陈文杰第一反应是你家装宽带了?我说不是的,我要帮我哥补习,他立刻嗤笑一声,说你哥还想上二六九十吗?
二六九十就是那四所联合招生的重点高中。我说对啊,你觉得不行?
陈文杰哼哼唧唧地说行啊,怎么不行,学呗。
我懒得计较他的态度,这件事听起来确实很难,但不是不可能。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使尽浑身解数将那些知识往陆新棠脑袋里塞,他底子其实不错,很多东西就差临门一脚悟那一下子,最后一次摸底测验他堪堪挤进年级前一百,我爸妈简直沸腾了,表示如果能上市重点,我们哥俩提什么要求都可以。陆新棠也很高兴,我轻飘飘地提醒他这只是模拟考,别笑得太早了,他很快收起笑容,重又苦大仇深起来。
到中考那天,我爸妈专门请假送考,据说我妈为此旷了一个重要会议,也不知道是不是糊弄我。考完一门回家吃饭,午饭炖了一锅熬成nai白色的鱼汤,我一口没注意鱼刺卡嗓子里了,陆新棠比我妈还着急,我看他连镊子和医用酒Jing都翻找出来,我摆摆手说没事,卡着就卡着吧,不耽误我做题。
顺利考完,我已经感觉不到那根鱼刺的存在了。陆新棠非要去医院取出鱼刺,挂号折腾半天,到医生跟前一夹了事。他重重呼出一口气,昨晚翻来覆去烙烧饼我在下铺都听到了,不过我再三跟他说没事他也听不进去,他这人就这样,非得眼见为实确认了才会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