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野心是好的,但也得有自知之明,会审时度势。”
“否则就是韩媪的下场。”
侍婢一个哆嗦,只当是女郎看出了她的野心在有意敲打她,忙低首认错。
殊不知这也是辛灵心中的感慨。她总归对牧临川没什么感情,从前也是猪油蒙了心,看到少年低眉顺眼,乖巧耐心地帮着陆拂拂剥螃蟹的模样,竟然将虎狼认作了兔子。
这番短短的接触下来,她便明白了,此人有着令人匪夷所思的心理承受能力与意志力,下手果决狠辣,恐怖得像是缺乏感情的器物。
许是断了一双腿,叫他成了这种孤僻冷酷暴虐的性格。
闹成这样,是她失策了,没嫁给他才是幸事,她虽然有野心,却也不是那种野心配不上脑子的蠢货。
不过能将韩媪除去倒也未尝不是没有收获。需知此人仗着自己是她ru母,四处招摇,已给她添了不少麻烦。
……
夜雨潇潇,细细密密地落在软草平莎间,沙沙作响,在场的孙氏家仆俱都噤若寒蝉,低着眉眼不敢多说一个字。
直到拂拂懵然地披衣出现,“外面怎么这么大动静?你洗漱用着这么久?”
瞧见大家伙儿大气不敢出的模样,拂拂有点儿愣神,心里咯噔冒出个不详的预感来。刚刚她没拦住,这小暴君不会对他们做了些什么吧?
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的脸上,又落在了牧临川脸上。
方才还一脸Yin郁大魔王气质的少年,瞧见女孩儿披衣走出来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僵,眼里几乎冒出了点儿显而易见的“惊恐”了。
若是让她知道了自己闷死了韩媪……
脊背上不由自主地开始冒汗,攀上了一阵寒意,这抹慌乱一闪而过,牧临川迅速收敛心神,露出了以往那傲慢的模样。
众人眼睁睁只看,方才那漠然Yin郁的少年,却像是骤然间变了个人似的眼含讥讽道:“睡这么死,到现在才起,你是猪吗?”
带刺儿的话语,倒是多了几分生气,少年周身包裹着的Yin冷突然散去,在场众人不自觉纷纷松了口气。
这熟悉又欠揍的口气,拂拂没好气道:“去你的,你才是猪呢。”
她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打了个哈欠,拂拂睡眼惺忪,“刚刚阿灵是不是来过?”
牧临川故作平静,面不改色地直接抹去了最重要的讯息,“来了,又走了。”
他“走”到她跟前,牵起了她的手。
拂拂奇怪地问:“那韩媪呢?”
他脸不红心不跳:“走了。”
“去睡罢。”
拂拂有点儿狐疑,但牧临川却昂起脸,牵起她的手去摸他眼底下的青黑。
少年不知何时脱了衣裳,只穿一件素白色的寝衣,他眨眨眼睫,或许是因为困倦嗓音有几分难得的软糯,“孤困了。”
他知道陆拂拂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颇有些做作地撒着娇。
拂拂果然嗤地一声笑开了,“像个熊猫。”
也没再多想,扶着他进了内室,在床上安顿了下来,自己又在床外侧躺了下来。
自从牧临川断腿之后,她就一直这么睡,晚上方便起身端茶倒水递尿壶好照顾他。像个陪床的护工一样兢兢业业,毫无怨言。
他有时候甚至会怀疑,她难道真有这么喜欢自己不成?喜欢到连这种腌臜事都愿意去做。
若真是喜欢他,为什么又能饶有兴致,幸灾乐祸地看他“相亲”。
她真的困了,睡得很快,睡姿也很漂亮。
女孩儿一直俏生生的,笑起来眉眼弯弯得像个月亮,散发着温和却又不灼眼的光辉。她好像一直都是这么副姿态,一派淳朴天真的模样,有着温暖的皮毛和柔软的rou垫。
rou垫下面却藏着利爪,冷不防挠你那么一两下。
可就连生气,也很少有隔夜仇,气过了,没两天就雨过天晴了。又或者说,她对他的态度更像是一个需要哄的孩子。
大人是很少将小孩子的愤怒、喜悦、悲伤当真的。哪怕这小孩冲上去咬了做父母的一口,他们也只会哈哈大笑,一笑置之。
她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他看的时候,仿佛在透过他在看别人。
黑夜中,
牧临川睁开了眼,少年唇线绷得极紧,素日里那些或惊怒,或讥嘲的,鲜活的小表情,融入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睫微颤,瞳仁中曳出一线的烛火,像是一台指示灯闪烁着的机器。
自从断了腿之后,他身上属于“人”的那点特质好像也被剥离了。
他缓慢地翻了个身,阖下眼睫,不自觉往她那儿挨了一挨,就好像挨上了个触手可及的太阳,身上的Yin冷,就像是太阳底下的冰雪,转眼就被晒化了。
……
第二天,陆拂拂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床铺已经没了余温。
牧临川起得很早,丝毫没有赖床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