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并不会因为他的名字好听而过得格外顺利。
所有人大概都该会觉得,柳清风这名字该是一个快马轻裘一掷千金的公子爷的名字。
可偏偏,如今的柳清风,连个乞丐,恐怕都不如。
是啊,乞丐好歹会讨好,会哀求,自有一套圆滑的处事手段。
可是柳清风呢,穿得破衣邋撒,面上却依旧是傲然得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神情。
他曾经富贵过,是大户人家里不懂事的小公子,好逸恶劳,却也不惹是生非,没什么才能,却颇得父兄宠溺。
不过父亲后来太老了,终于去了,接管门户的大哥大嫂却变了脸色,将他直接踹出门来,除了那一身锦缎衣裳,没有给他带上一个铜板。
曾经有过的宠溺,其实不过是为了让他放宽心,尽可能再无能无用些,于是才不能争家产,才能被理所当然地顺利赶出。
本有人以为这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比个大姑娘没好到哪里去的小少爷一定会撑不住,寻死觅活。哪知他直直就奔了破庙,寻了个乞丐换了衣服,脏兮兮大摇大摆,四处游荡,不知羞耻一般。
也有好心的阿爹,特地寻上他,对他说:“小柳少爷,何不去找老爷告状,要回你的一份家产?”
他柳清风摇摇头:“阿爹,你要知道,我未曾为家里出过半分力,不贤不孝,那家产的确也不该是我的,我大哥做得对。”
生生把人噎个半死。
关心他?咳,简直是拿良心去喂狗!那阿爹气得牙痒痒。
这么位人物,也不知怎么的,晃荡了半年,从春到秋,愣是都没饿死。
常常能看见他叼了不知从哪里揪来的草根树皮,磨着牙,带了笑,挂着一身破布条,哼着古怪的调子,哪里有阳光,便在哪里躺着,真真是悠哉游哉,无所事事,不求上进。
知情人只能感叹一句,这江南,果然富庶,什么都不干,也饿不死。
只是,冬天快来了。
传说知了听说了冬天要来,应该储存些粮食的时候,只是空喊着“知了”“知了”,却一无行动,于是死在了冬天。
这柳清风比知了还懒,连那敷衍的空喊都懒得来,浑身冷出了鸡皮疙瘩也不在乎,依旧大摇大摆,晃到哪里是哪里。
在他冻死之前,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地,他在一个肮脏的污水横流的角落,看见了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
他走过去,踢了那人一脚。
得到一声痛苦的呻yin,和含糊的一句:“救我。”
柳清风怔怔,看看这人,重重一声叹息,掉头向镇上唯一一家药店撒丫子跑去。
那人说的,是“救我”…也就是说,那人还想活……柳清风想,既然他想活,又碰上了自己的话……
作为镇上的唯一一家药店,从来不缺少生意。
作为这药店里也是这镇上唯一的大夫,王德如从来不缺少病人。
柳清风直直撞进药店里来时,王德如却正苦恼。
他摸着面前那面皮青黄的男人的手腕,眉头皱在一起,那是他从没见过的病症。
见了个叫花子般的人进来,也没细看,挑了眉,直接喊道:“打出去,这儿也是你们能胡闹的地方!”
柳清风抿了下唇,却未出去,细细看看那病人的面皮,一串晦涩难懂的绕口言语便脱口而出。
病人想,什么时候这荒唐的小柳少爷得了失心疯开始胡言乱语了?
王德如却正了面色,那些用语,他却是懂得的。
只是,这柳花子,什么时候会了医术?可做得准么?
再去号脉,却又似乎真真有几分道理,于是这王大夫犹豫起来,只盯着柳清风看,倒也不想赶他了。
柳清风笑笑,看着药店里密密麻麻的小药柜,又有一串绕口令儿般地无休无止地药名灌入王德如的耳朵。
王德如看柳清风的目光渐渐热烈起来。
病人急了,这王大夫该不会光顾看疯子把自己给忘了吧?
于是懦懦:“王大夫,我这病……”
“闭嘴!”王德如反而瞪他一眼,转而面上带了讨好的神色看向那半疯儿:“小柳公子,你光说了药,这用量呢?”
王德如Jing明,那是在生意上,在医术药材上,却绝对的是个痴子,为了自己所不知的和医药有关的东西,他一向不惜代价。
柳清风眯眯眼睛:“王大夫,天气渐渐冷了……”
“您若不嫌弃,本店后院儿还空着三间,任您挑!”
“我还有个朋友,受了些伤,染了些病……”柳清风又说。
“三间屋呢!还能不够您二位爷住的么?这店里的药,您也尽管用!”
“那可是太感谢了。”柳清风笑弯了眼。
“那……方子?”
“又不是急症,等我接了人来,连方子带病理,慢慢跟您讨论!”
“好勒!”王德如笑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