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他抽了一口雪茄,烟雾在斜射进来的阳光中让他的表情变得模糊,“我说我们运气不错,不只是顺应了chao流,更重要的是,上个月,国王刚颁布了新法令,出版物必须获得政府执照。可是你看,我们的仓库早早就准备好了!”
他得意地笑着,起身猛地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一阵仓库的油烟味和纸屑飘飘扬扬。
简爱侧过了脸,莉莉丝适时地为她递上了一张帕子遮挡呛人的尘屑和烟雾。
“博杜安先生,你让我困惑了。”简爱没有接过熏香的手帕,她眯起了眼睛,看向站在门口的光影下高大的身影,“你究竟是把我当作武器,还是替罪羔羊?”
“爱小姐,我们是战友。”
*
简爱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闭着眼睛没有说话。莉莉丝守在了她的身边,用帕子沾了水替她擦拭着沾满了灰尘的手。
简爱在思考博杜安先生的话。他表现得像一个激进的自由派,简爱很明白,他在为自己的政治思想争取砝码,更是为了工人和穷人的福祉。如果跳出这个时代,简爱完全支持并欣赏他的做法。可是她现在作为一个英国人——一个未婚夫甚至是英国大地主的英国女人,该不该这样冒失地闯进法国人的争斗中?
正沉思着,马车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莉莉丝探出了头:“简小姐,博杜安先生骑马赶过来了。”简爱睁开了眼,让李文停了车。
博杜安先生一拉缰绳,在马车旁停了下来:“爱小姐,我忘记将沙龙的正式请帖交给您了!”他低着头,从马车的车窗中看进去,只能看到她尖尖的下巴,莉莉丝看见简爱冲她点了点头,便伸手接过了请帖。
“爱小姐,我希望我的话没有给你带来困扰。”
怎么可能!?简爱心想。
“我并不是鲁莽的年轻人,爱小姐。我的夫人将会是沙龙的主持,也没有男士参加。您就当作普通的下午茶。”
“普通的下午茶可没有那么多贵人,先生。”简爱接过请帖,上面印着烫金的图案,打开的一瞬间,还有一阵香风袭来,“我会好好考虑的。”
博杜安先生还想再说什么,却也知道过犹不及,客客气气地摘帽告辞了。李文一挥马鞭,马车又开始在颠簸的路上摇摇晃晃地行驶了。简爱手上抓着请帖,莉莉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简小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担心。”莉莉丝疑惑地问,“您不是只需要参加一个沙龙吗?出版的事宜交给博杜安先生就好了。如果您需要律师,布里格斯先生也已经在赶来法国的路上了。”
简爱皱起了眉,事情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马车在一阵强烈的晃动之后,变得平稳了起来。简爱拉住了把手,稳住了心神。她看向窗外,马车已经从东区的地界离开了,现在马车正在塞纳河的桥上穿过。往后看,灰扑扑的工厂和仓库林立,脏污的街道旁,瘦弱的妇女和儿童穿着灰色和黑色的破旧衣服,工人们来来往往地穿梭着,有的搬运着重物,有的大声地呵斥着更低一级的人。
塞纳河也不是前世印象里的美丽浪漫,脏污的水从工厂的下水道滚滚地投了进来,水面上漂浮着不明物体。
“简小姐,这里的环境连lun敦都比不上。”莉莉丝感叹道,“我当初……趴在马车底下到达lun敦时,热心的市民还曾邀请我去家里吃饭。”
“他们还不算是市民,莉莉丝。”简爱看着那些追逐打闹的孩子,“巴黎确实需要变革——不,变革一早就存在了,只是很少人看到了这其中的本质。”说到底,从上到下仍然是国王和资产阶级的冲突,可是没有土地和资本的工人们呢?
莉莉丝听不懂她的话,她看着塞纳河,眼神突然被一个飘荡的东西吸引住了,呼吸一滞。简爱察觉到她的失态,随着她直勾勾的眼神望去。
水面漂浮着一具尸/体,从那长长的金发能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个女人。她赤身裸/体,皮肤惨白,她在水面上随着轮船激起的波浪沉沉浮浮。莉莉丝吓得不行,声音尖细而干涩:“简小姐!我们要救她吗!”
“她已经死了好几天了。”简爱深吸了一口气,这样漂浮起来尸/体,说不定已经形成了巨人观。她感到一阵害怕和无力。
突然水面上传来了一声惊呼,一艘小船上的人也发现了这具尸/体,呼喊着来人,把她打捞了起来。简爱让李文靠边停了车,提着裙子跳下了马车,靠在桥的扶栏上看着那边的动静。她身后的马车来来往往,没有人对这里感到惊奇,这里的人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简爱顿觉在脸上吹过的空气腐臭而冰凉。
那具尸/体被长长的竿子拖到了岸边,放在了一个拖车上,很快就消失在东岸的灰色的建筑怪兽之中。简爱叹了口气,腿有些软,在莉莉丝的搀扶下,上了车。
很快,马车驶离了这座桥,来到了西区。
这里骤然和东区不是一个世界了。树木环绕间,一座座秀丽的独栋别墅相隔着干净宽阔的街道,再往里走,就是真正的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