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从政务上动手也不迟。”
这个决定裴无洙刚才想到的突然,但真做下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首先,这几年在宫里别的正事没干,但是揣摩渣爹心思这件裴无洙可是辛苦钻研过的。
当然,最初主要是怕一不小心露个啥馅再被扔到破庙里自生自灭去……
裴无洙暗忖:如果皇帝渣爹心里有个喜爱人物排行榜的话,郑皇后和她哥说不定并肩霸占榜首,但她和贵妃娘少说也能挂上个第一阵营的尾巴。
而且,比起她哥那个“至亲至疏、至今至远”、做点什么都容易被深思多想的储君身份,裴无洙可就要自由多了。
“你先等等,待我做个局,先与左思源闹上一场,”裴无洙光脚不怕穿鞋的,仗着自己还是个没入朝堂的小儿子,十分光棍道,“就算到时候父皇在我们中间和稀泥,只要我死咬着不放,也绝对够他好好喝一壶的。”
“再怎么,只要我挑事的理由多少能站住脚,父皇还能站在左思源那边骂我么?”
——骂也不怕,眼泪大法祭出来,到时候就看谁比谁会演了。
“我让他‘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裴无洙耸了耸肩,一摸身上没带帕子,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才继续道,“只要我们闹起来,不管怎么样,单从身份上讲,左思源就只有吃个哑巴亏的份儿……”
庄晗下意识抬头望了东宫太子一眼,符筠生脸上流露出一种混杂着厌恶的佩服。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那边裴无洙顶着一脸血侃侃而谈,这边符筠生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句。
裴无洙也知道自己这手段不光彩,多半不容于符筠生这等性子孤直的正统文人。
——毕竟,裴无洙今天可以挑弄圣心去对付左思源,明天就可以依葫芦画瓢对付朝堂上的任何一个臣子……而这本身就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有时候,相比于结果,手段或许不太重要,但也确还是个问题。
“得,得,”裴无洙还真怕她哥被符筠生带着往牛角尖里死钻,赶忙开口打断道,“君子还和而不同呢,咱们先求同存异好不好?”
反正裴无洙已经先斩后奏,把罗允给砍了,人证都没了,他们现在是不想听这些“旁门左道”也没辙。
符筠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神色扭曲地闭嘴了。
“哥,我知道我这么做你肯定不高兴,”血黏黏的,裴无洙受不了在脸上抹了一把,十分无赖道,“但现在罗允死了,你想动左思源也动不了,就先耐心等我消息吧。”
“你看不上这种歪门邪道也正常,反正歪的是我,你是被逼的……”
“你知道什么,”东宫太子终于再听不下去了,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眉目含霜,冷冷地盯着裴无洙道,“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你就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这几乎是裴无洙印象里,她哥说过最刻薄的话了。
裴无洙脸上蛮不在乎的神态险些撑不住垮掉。
“你们都下去吧,”东宫太子倦怠地闭了闭眼,捏了捏眉心,面无表情地吩咐道,“把这里弄干净。”
陆恺文带人拖走了罗允的尸体,庄晗担忧地多看了裴无洙一眼,宫人们训练有素地换了地毯、熏香……足足两刻钟里,东宫太子与裴无洙一坐一站,彼此没有一个人开口。
裴无洙觉得自己眼前不争气地有些雾蒙蒙。
东宫太子深深叹了口气,起身过来拉着裴无洙坐下,拿了帕子一点一点地擦她侧脸、脖颈被溅上的血迹。
裴无洙赌气地扭开脸,不想看他,豆大的泪珠却完全不受控制地开始往外掉,越掉裴无洙越生气,越生气掉得越狠……
“你还委屈,”东宫太子轻哂,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孤刚才有多生气。”
东宫太子自小养尊处优,习惯了宽以待人,即便对东宫里一个洒扫的仆妇,都鲜有态度轻侮、口出恶言的时候……但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真是被气昏头了。
“是,我是不该问也不问你就砍了罗允,”不说还好,一说裴无洙的火啊,那是蹭地一下子就冒了起来,抬头怒视东宫太子道,“那我还不是怕你真拿罗允去跟左家硬碰硬、非要在父皇面前评出个是非对错么?”
“是,我手段下作,我认了,你可以看不上,但你没必要连我想帮你的心意都一并轻贱了吧!”
“下作、轻贱……你竟是这般想的么?”东宫太子品了一下裴无洙的用词,摇了摇头,淡淡道, “敢认下作,一般手段反而下作不到哪里去。更何况,孤从没有这样想过你。”
东宫太子说裴无洙一厢情愿,后面咽了半句。
——一厢情愿地想帮我。
这种“一厢情愿”,虽同样会让人感觉些微困扰,但却混杂着甜暖与莫名的虚荣,终究带来的困扰有限。
更多的,还是一种没来由的酸软。
再之后,便是无边的无力与自厌。
厌恶自己的无能,无力于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