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杞趁这个时间仔细权衡了一下这份工作的利弊,思索着到底要不要继续下去,顺便回忆了一下姚星河和卓俊的关系。
然后就想起来,因为这个人的出现,姚星河大冬天的,在车外寒风中,嚼了半小时口香糖才排解完沉闷的情绪,坐回车里。
也想起来姚星河跟杨帆的对峙:“卓俊怎么会知道,在姚之光和夏晴朗过世之前,我还有一对亲生父母,也死了,然后用‘经常克死父母’这种事来形容我。不是姚夏亲生的这件事,我记得小时候只跟你一个人提过。”
这是欺负过姚星河的人——宋杞得出这个结论的当下,就打定主意一定要留在这里。
然后对着屏幕旁、卓俊用来自恋的化妆镜,开心地笑了笑:哪怕不能报复回来,不遗余力地气他个40天也行呀。
*
吃完午饭刚坐回椅子上,姚星河就听到敲门声。看到宋杞推门进来的时候,惊怔了好一会儿。
虽然这半年小姑娘来送过几次饭,但都是晚上快下班的时候,这次却是大中午。
“怎么突然过来了?”他伸手把走近的宋杞往身前揽了揽,仰头问她,“上午不是还说有事情要忙?”
小姑娘嘻嘻笑了几声,利用站姿优势,两手轻轻揪住他的耳朵:“哥哥,我找到工作了。”
“找工作?”这确实出乎姚星河的预料,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都不稳了,“找了什么工作?零花钱不够?”
宋杞摇头:“零花钱当然够,你每个月转我一万五,宋长亭和陶然的公积金每个月到账六千,他们每个月还给我生活费,还完贷款后我还有好多,根本花不完。”
他不太懂:“那为什么还找工作?很多实习工作只是重复劳动,根本没有价值。暑期时间长,可以做些更有意义的事。”
可能是他语气有点严肃了,所以小孩儿把手从他耳朵上放下来,停止了方才亲昵的动作。
姚星河没允许,捞起两只手放回自己耳朵上,还箍住她的小细腰不让她逃,深吸了一口气把语气放软:“告诉哥哥为什么?”
“因为想你。”
小孩儿的声音很轻很轻,但落在他耳朵里,却像是一束小烟花,趁他不注意,嗖的一下腾空,在脑袋里炸成斑斓的彩色——
他甚至听到了“砰”的一声动静,耳朵因此失聪了两秒。
小姑娘没觉察到他的变化,回头确认了一下磨砂玻璃门外没人走过,便大胆地跨坐他腿上,小细胳膊穿过他腋下,轻轻搂住他的背,然后把整张小脸埋进他怀里。
跟个粘人的小猫一样。
“我在这座楼里找到了一份暑期工作,”额头抵着结实的胸膛蹭了蹭,声音温软又小意,“工作不累,而且和数学相关,环境也不错,主管人很好,最重要的是,以后可以经常见到你……所以,别骂我行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
每次这小孩儿一心虚,就觉得自己要挨他的骂。
而他每一次都招架不住她这句话,看着她委屈的小模样,都恨不得在心里骂自己千百遍:
你这王八蛋凶什么凶?
有什么话不能跟小孩儿好好说?
为什么要这么严肃,把她吓成这副模样?
但是……
你说怎么回事?
就这么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一边又听到心里冒出个低沉但清晰的声音,那声音叫嚣着、怂恿着,让他不要心软,乘胜追击,继续“欺负”小姑娘,最好让她楚楚可怜,抽抽噎噎,发出幽微难耐的动静来。
轻咳了两声,赶走脑子里这些混蛋的想法,轻抚着她的背开始安慰:“哥哥没打算骂你啊,就是不想让你太累。这栋楼里的公司哥哥很清楚,大家加班是常态。”
“我不累,”听到他的安慰,小孩儿终于放下心来,抱他更紧一些,开口的时候嗓音都含着甜甜的笑,“我累了的话就跑下来抱抱你,然后就不累了。”
他根本招架不住这种话,笑出声来,扭头亲了亲小孩儿的脸颊,妥协了:“你在几楼上班?什么公司?”
“嘿嘿,我不告诉你。”
“但我已经知道了是在君雅楼上。”
她直起身来,扶着他的肩,更加坚定地拒绝:“楼上还有32层呢。虽然我知道你很可能挨个找过去,但我不希望你这样做。等工作结束,我就告诉你了。”
他面色微哂,本想问她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但余光却瞥见她左手手腕处一块明显的红印,赶紧捞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想把手抽回去,但是没成功,最后淡定地说:“没事儿,上午不小心碰着桌沿了。”
他看着雪白皮肤上蕴出的这一大块绯红,就觉得不是滋味——他永远不可能忘记,宋杞左手手腕上方,曾经被严诺用刀子割伤过。
尽管伤口早就愈合,而且用过祛疤膏已经不太明显了。但那道伤口却像是烙在了他的脑子里,哪怕过去再久,都深刻、鲜活、狰狞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