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角鹿伸着它修长的脖颈,把巨大的头颅探入灰扑扑的简陋帐篷。在布满鲜血的地毯上,它微微张开吻部,一滩粉色的ye体如同流泉般倾洒在地上残破不堪的躯体上,它像无穷无尽,直至将其包裹其中,而那副身躯的轮廓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那滩粉色的粘稠物也随之收回。
莱喀感受着回收的能量,发现除了生物样本之外的收获少得可怜,和当初从鹿躯上感受的涓涓细流差不多,不过,聊胜于无。
他一边感叹着自己的挑食,一边毫无留念地离开了这顶沾满血迹的帐篷,朝着那个青年所在的地方走去。
莱喀知道现在并不是进行融合的最佳时机。尽管现在的他就好像同时运行了两套系统的电脑一样。他将自己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的他将完全融合入这具鹿躯,保证基本的运转;另一部分则维系着人型躯体不被自己完全吸收。而这样做的结果是:不该存在于鹿躯的部分如同一个臃肿的、不可消化的肿瘤,让原本正常运作的系统面临着卡频与崩溃的危险。
诚然,如果趁着男孩断气的一瞬间,他直接接管还没完全失去活性的大脑、刺激心脏重新跳动,从鹿躯转移到男孩体内,他便可如同之前的蜘蛛与现在的角鹿一样,像一个技艺Jing湛的傀儡师,将傀儡和自己融为一体,不需承担任何风险。但莱喀最开始的目标便是拥有一个自己的、人型的躯体。这副躯体要完全属于自己,而他在获得这具躯体后将会有一个真正的身份,不是奇怪的蜘蛛,不是巨大的角鹿——他将是作为自己,诞生于这个奇妙的世界。
听起来有些矫情。但莱喀觉得自我认同很重要。
这有利于他不至于迷失,介于本体的太过非人——那坨粉红色rou泥一般的本体消解了他作为人的形态,他如今以活物的灵魂为食,世间的生灵都是如此甜美,而他永恒饥饿。
他努力过了,但显然,莱喀不能像治愈伤痛一样治愈自己的本能。
莱喀无法否认,他无时无刻不在渴求那些美味的、香甜的灵魂。他降临那座村庄,就如同一个饥渴的旅人来到一场满是美酒和佳肴的盛筵。
每一次,他是说每一次。
——当他目睹自己的原型时、当他使用这副躯体的奇异能力时、当他激发这副身体的吞噬的本能时…短暂的因为力量感引起的血热过后,心底都会涌起对于这股力量的担忧与警惕。
一切的一切都在反复提醒,他已经不是人类,而是一个以人为食的怪物,而这个怪物的内心一直对他生而为人的部分窃窃私语,告诉他,整个世界都是祂的后花园,生命不过是无用的果皮,他们存在的意义便是保护柔软的、甜蜜的、名为灵魂的内里。
莱喀很清醒。暂时的——他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寿命有多长,正如他不能保证自己能一直如此理智。他总有陷入危机的时刻,总有失去意识的时刻,那只鹿的结局已经说明了一切。
没人能比莱喀心底更清楚,在吞噬角鹿的灵魂的那一刻,他体内的另一部分有多么的期待和欣喜——是的,没有一丁点的恐惧,他的身体根本不认为那是一场危机。
莱喀在寄生鹿躯以后便尝试出灵魂消耗的界限,实验的结果告诉他,选择完全不进食同样有因为饥饿而失去理智的风险。
这意味着,他为了避免跌落悬崖,首先要一步步走向深渊。
难道他不该被给予第二次生命?不…他感谢和珍惜自己的第二次生命,他也应有生存的权力。
在两种风险之间,莱喀最终选择自己给自己拴上镣铐。顺便说一下,他不愿将自己的安危假手于人,或者浑浑噩噩度过一生。
为此,他迫切需要一个名字、需要一具躯体——他需要作为一个正常的人,与世界进行联系。道德和负罪将构成他失控前的一道无形的堤坝,让他不至坠落。
目前为止,莱喀没有再出现之前那样的失控,角鹿那次或许是意外?希望他只是多虑。
这些杂念转瞬即逝。他早在离开比格村之后就已经思考好了自己的目标。
压抑着身体的不适,在确定已经没有别的活人后,莱喀走到之前的顶帐篷前。那个红发的青年正好奇地站在门口看着他,见他走来,他三两步又跑回地毯上,乖巧地坐下。
青年浑身赤裸,还是莱喀之前见到过的那副模样。明明已经目睹了帐篷外地Jing的凄惨的死相,这个青年依旧和默默无谓的羔羊一般,驯顺地等待着。
莱喀看了一圈,鹿吻将挂在帐篷内侧的一块装饰布料撕扯下,顺带盖在他青青紫紫的身体上。
他努力调试着鹿躯喉骨的部分,在轻微到人类听不见的撕裂声过后,嘶哑断续的声音低低喁语:“起…来…和我…离开。”
青年微微睁大眼睛,他看着身上的布料有些奇异,有些欣喜。然后他站起身来,听话地走到巨鹿面前。
“扎、木。请,哪里?”青年小心翼翼地望着这只高大漂亮的角鹿。
莱喀知道对方在问那个半兽人男孩。
“…逃…走了…”他听见自己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