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毓勾唇,眼底迸发冷冷清清的寒光,“女儿不会置母家不义,更无心于那无上权势。只是煦儿与姑母,我势必要守护完全的。”
“臣领旨。”豁然想通个中要害,独孤信再无疑虑,全心依仗皇后。他父女商定了双管齐下
若是寻常金银玉器多一件少一件小皇帝都不在乎,只是那扇子是龙凤呈祥的图样,而且缚丝金穗子是毓姐姐亲手为她编织的!
独孤家次女独孤勄一力统领的赤羽军总领京畿重地的防务。军营驻扎在京郊。小皇帝心想她提到独孤勄,赤羽军的人总不会再为难她。
连番遭受驱逐,小皇帝委屈极了。她并未说谎,皇城正北方的禁宫是她的家,只是她当下不能自明身份,也无人信她帮她。朱旭煦在城楼下四顾,这天下这帝京无上尊荣莫不属于她,可她因为一时负气出宫只能在皇城之外遥遥仰望城北宫城的长天一角。
锦衣皂靴五官纯善的少年人,落在别有用心之人眼里,活像是自己咬钩的无知无畏的胖锦鲤。
二女儿手握京畿守军十万,独孤信仔细斟酌长女这话,估摸着她要做最坏打算,他搭上女儿一双手臂,慎重万千道,“毓儿,这番动作下来,来日恐怕不好回头。”
谁道小皇帝今日不顺,频频失算。她眼前二人怀抱着长枪笑弯了腰。其一上下打量她,讥笑:“就凭你,想要见我们独孤将军?白日做梦!”另一人更为过分,横枪在手逼迫她退开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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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拦在家门之外,回不去家了……
身边稀稀落落途经几人,驻足同她一并欣赏户外表演的甚少。而有几个掩面的劲装客在暗处颇有深意打量她,朱旭煦连声喝彩惊叹不已,毫不自知当下处境。
“老爷,宫中贵人造访,请您往府外一叙。”
街角巷口有窈窕女子向这处张望。是绮月。
昭国以右、东为尊,不起眼的西市多是番邦异国之人贩售各国特产之所在。放眼西城,行人稀稀落落,堪称萧条。
车内端坐着的正是独孤毓。
满怀无家可归之心酸的小皇帝耷拉脑袋低落离开城门楼,朝向一个巷口扎进去。不知不觉间向西流浪,穿过低矮的住房,来到西市。
昨日因宫廷丑闻,皇后连夜被召回宫里。今晨传出陛下偶感风寒辍朝之事,太后请她长兄尚书令独孤信代为监政。尚书大人早朝后去复命,来回见过太后与皇后。
红袍玄甲、银枪在手的守卫浮动眼前,小皇帝蓦然联系到一位她熟悉的人。对守卫穷追不舍道:“不知独孤将军眼下在何处?在城内还是郊外大营?朕、我要见她!”
独孤毓赚紧拳头,垂眸缓了一息,再抬眼,目光幽深,“陛下独自失踪。您看,是否要严控京城出入,还有,密切关注诸位皇室要员皇亲国戚,还有中山王那边……请父亲召回勄儿相商。”
独孤毓连唤几声父亲,屈膝要跪。独孤信将她扶起来。
可以想见马车里的贵人是他长女独孤毓,独孤信赶往那处,矮身钻进车厢。
独孤毓蹙眉冷笑,一口回绝他,“父亲。国将不国,何以家为?”
鱼龙混杂之地尚有良善之辈,店门口马厩前填马草的蒙面女子注意到脸生的素净的小年轻,以别扭的汉化,问她是否入店一坐。
独孤大人英眉紧锁,“毓儿,行这一步,来日若有万一,我父女如何对得起全族老小?”
皇城里遍布名门望族达官显贵,乃至皇亲国戚,更作为直达皇宫的屏障,万万不容有失。守卫都是京畿守军赤羽军中家世清白精挑细选的。
晴天霹雳迎头降落,独孤信一惊,忙道:“陛下未曾来过。”
国将不国。独孤毓这话极重。独孤信骤然警觉:倘若陛下已遭遇不测或遭歹人俘获,昭国天下岌岌可危!
玉扇是小猪的宝贝,上朝之外每每要随身携带,她急着去追,只顾着瞄准那小贼避开行人,不知不觉追出内城……追回玉扇,谁成想,被阻在皇城之外。
珍品的蜀锦衣,换来当下的一袭材质平平的缎衣。小猪皇帝被奔马扬尘只是这一天流落宫外的开始,她随后就被小贼盯上,路过街角被小贼撞到紧接着手里把玩的玉扇被盗走。
他猜想是陛下亲临。马不停蹄赶去正门之外。
“哪怕倾尽我独孤氏一门所有。”独孤毓向父亲打亲情牌,以严辞佐以恳切的语调。独孤信踌躇不定。
马术表演结束茫然四顾的朱旭煦欢快应了声,有理有节抱拳道谢。
独孤信俯身拱手就要行礼。独孤毓起身拦下父亲。“父亲,陛下独自出宫了。她可曾来府上见您?”
街头表演日复一日,初来乍到的小皇帝觉得新奇,她在西市流连好一阵,暂且忘记了独孤毓舍弃她的伤痛以及被阻拦皇城外的彷徨,沉浸在惊险的马术表演里。
贵人?独孤信正在书房练字,闻讯将笔锋一收,搁置毫笔起身出门。他大步向府外,迟疑少许。宫中主子只有三个,早朝后他见过太后,偶遇皇后,莫非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