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站起来垂着眼看他:“那你呢?”
陶晓东说:“我撤了,什么都不管了,没有不散的筵席。”
大黄都气笑了,张张嘴又闭上,最后还是没忍住:“筵你妈席,在这儿跟我留遗言呢?”
陶晓东也笑了,大黄说:“别在这儿跟我扯这些犊子,还一年两年的。这么跟你说吧陶晓东,我不管你是怎么的了,我也不问你。你要是想撤伙跟别人做,或者你自己做,这个原因的话那行,咱俩好合好散的,永远都是兄弟。但你要是因为遇着事儿了想撤,爱他妈啥事啥事,别跟我分你你我我的,我听着上火。说句难听的,死你都得死在这儿。”
大黄说完摔门出去了,这是真气着了。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跟陶晓东发火,说话都带了脏字。
陶晓东这人平时看着脾气好,其实年轻那会儿骨子里也又轴又犟,只不过现在不显,自己压下去了。这一点大黄是最明白的。
俩人在楼上聊过的这一次,店里其他人都不知道,在他们看来也就是东哥最近事多,总出去,赶图赶得也狠。
欢戈还挺高兴,最近东哥这么勤奋,欠的图终于能往前赶赶进度了。天天跟个小傻子似的围着陶晓东打转,“东哥东哥”叫个没完,就差给他加加油了。
这天陶晓东连着做了三个图,汤索言下班直接过来等他。门口小工看见他来,提前就赶紧开了门,打招呼道:“汤医生来了!”
汤索言冲他笑了下,问:“晓东在几楼?”
陶晓东在楼上听见了,主动喊了一嗓子:“二楼,言哥。”
汤索言上去,陶晓东仰头看他:“等我一小会儿。”
“不着急。”汤索言手在他肩膀上搭了一下,“忙你的。”
小天过来给汤索言搬椅子,给他送水,汤索言坐在那儿看陶晓东做图。纹身的过程看多了就能感受到它的魅力,汤索言现在每次过来都很喜欢看,也经常会看看陶晓东的图库。
视觉效果很震撼,看着这些能感受到这个人的耀眼和强大。
“这个你可能看不惯。”陶晓东回头看他,带着一点笑。
今天的这个图是环脖子的凌乱线条,纷杂缭乱,从锁骨到下巴,看着像用笔随手划拉的涂鸦,看起来让人心里烦躁。这本来是陶晓东图库里的一张现成的图,上周刚传进去的,客户本来定的其他图案,今天坐着等陶晓东的时候看图库一眼看上了这个,临时换的。
“看得惯。”汤索言实话实说,“乍一看有点理解不了,看一会儿又觉得很不一样。”
客户仰着脖子让陶晓东Cao作,闻言说了句:“多特别,我看它第一眼就刺我心里去了。”
陶晓东没抬头,只问他:“有烦心事?”
“那可太多了。”客户自嘲地笑了下,“压得我快喘不上气了,这个图就像那些让我喘不过气的事儿一样缠着我气管和喉咙,我太喜欢了。”
“喜欢就好。”陶晓东淡淡道。
他这么拼着时间赶图,一坐就是十来个小时,经常这样肯定不行。纹身师的职业病很多,汤索言晚上给他按着颈椎和肩膀,手指拨他的筋,陶晓东肩膀肌rou绷得很紧,疼得直抽气。
“疼了?”汤索言问他。
陶晓东坐在他前面,背对着汤索言,疼得说不出话。
“上次我都说过你一次了,别这么赶图。”汤索言皱了皱眉,“今天我看你坐那儿都有点端肩膀,又一天没动?”
陶晓东挨说了,也不敢吭声,老老实实听着。
知道他最近心情差,现在不吭声又一直抽气,显得有点可怜,汤索言也不忍心说他了。
按摩完又不轻不重地拍了会儿让他缓缓,陶晓东才舒了口气说:“我都没敢说话,我怕我一顶嘴你手上加劲。”
汤索言按着他肩膀借力站起来,手顺势往前在他下巴上一兜:“瘦得肌rou都薄了。”
眼见着瘦了,晚上睡觉一搂就更清晰直观地能感觉到他瘦了。
陶晓东呼吸很轻,他最近一直睡不好,汤索言在他脖子上亲了一下,温声叫“晓东”。
他上次说他先不想说,汤索言就没再问,人都有想要自己消化情绪的时候,这个时候一再追问只会加重他的情绪。所以这段时间他装没事汤索言就当没有,让他尽量放松,不用紧绷着怕汤索言问。
但是他这么一天一天往下瘦,汤索言还是等不下去了。
“晓东。”汤索言又叫了他一次,声音很轻地问,“你怎么了?”
陶晓东呼吸依然轻轻的,没说话像是睡着了。过会儿他的手动了动,覆在汤索言搂着他的手上,慢慢摩挲他的手指和指腹。
汤索言暗自叹了口气,刮了刮他的手背。
汤索言不问陶晓东在家能装没事,这晚他问过了,好像就打破了一层平静,陶晓东有点装不出来了。
他从第二天一早开始就很沉默,也有点晃神,说话时勉强笑笑也笑得很短。心里压的事太沉太多了,笑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