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离开闻府这龙潭虎xue。
如此行径,倒和那什么鄱阳郡公孙女萧元乐有得一比。
明琬悄悄抬目看了闻致一眼,心想:章似白真的是闻致弄出长安的?可是他为何要做这般孩子气的,对他而言毫无好处的事?
莫非又是那偏执的占有欲作祟,既然不能将她禁锢身旁,便从她的朋友处下手,将那些接近她的人一个个弄走、剔除?
正想着,闻致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视线落在她手中的信笺上,察觉到什么似的皱起眉,搁笔问道:“谁的来信?”
明琬不愿细想,忙折起信纸道:“没什么。”
过了几日,太医署那边出了一件大事。
太医令郭和在上书皇帝刻印医书时,擅自加上了自己的名字,美其名曰此本最完善的药经手稿乃是他与已逝的明承远合力完成,自始至终没有提及明琬分毫。皇帝年迈昏聩,自然没Jing力去调查此事的真伪,便命人赏了郭和一大笔钱银,大肆嘉奖他术业专攻、Jing诚有加。
药园的师兄姐们来府中告诉明琬此事时,俱是义愤填膺,纷纷道:“那郭医令也忒不要脸!黄土埋半截脖子的人了,还和个女人家抢功名!一个字没有编纂过,却把自己的名字属在明太医之前,摆明了就是欺负我们小师妹年少无职嘛!”
的确,明琬如今已经不是太医署的人了,而刻印草药图经必须经过太医署校正举荐,难免会被人钻空子。
明琬道:“他不过是看我如今无官无职,只是个嫁了人的妇人,拿了虚名也升不了官儿,便起了鸠占鹊巢的心思。”
她谢过诸位师兄姐,又留他们饮了茶吃了点心,这才有礼有节地送他们出门离去。
回房后她一个人想了许久,这功名与她而言的确没有实质的用处,但图经中的一草一木皆是她与父亲凝结的心血,是无数次跋山涉水实地考察所得,怎能让一个不相干的人坐收渔利、欺世盗名?
第二日,明琬在小花等侍卫的陪同下去了太医署一趟。
她特意换了身鲜亮贵重的春衫,挽了髻,进了太医署,几位老太医看她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尴尬,想必已猜到她为何而来。
坐了片刻,便见一名侍医前来回复,公事公办的口吻道:“明大夫,太医令大人进内宫服侍天子去了,恐不得空闲,您还是日后再来吧。”
明琬淡然笑道:“无妨,我就在此处等他。”
那侍医见托词不管用,看了她一眼,又匆匆转身而去。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太医令郭和姗姗来迟,进门便堆砌满脸和煦的假笑,故作惊讶道:“宫中有事绊脚,让小明大夫久等了,真是失礼!”
“哪里,是晚辈不请自来,耽搁了您的时辰。”明琬起身,照着宫规行了一礼。
郭和不过是个六品医官,竟然坦然受了她这一礼,徐徐道:“我正要去找小明大夫,你上次给的图经手稿我已修纂批注完毕,交给圣上一瞧,圣上大加赞赏,已经批准刻板印成书籍,在全天下推广!”
郭和笑着,给侍医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端着一个长方的木盒出来,打开一看,里头是二百两银子。
“这些,是小明大夫应得的。”郭和将银子亲手递到明琬面前,面色意味深长。
明琬望着面前这个富态的,看似慈眉善目的老者,没有接那些银两,只笑着反问:“晚辈斗胆,敢问太医令大人,我与父亲所编医书有何处不妥?您修纂了哪些内容?您可知南海鱼鳔胶有何药效,岭南薜荔藤与果分别有何药效?”
郭和渐渐失了笑容。
明琬将银子推了回去,道:“您答不上来,因为书上字字句句皆非你所写,那漫长跋涉考察的旅程,亦非你亲脚丈量。既是连其中罕见药材药性都不知道,又何从编纂而起?”
晚膳时,闻府厅堂。
大概看出她一直在走神,闻致随口问了句:“你今日入了宫?”
明琬看了对桌的小花一眼,小花嘴角沾着饭粒,拿着筷子朝她挥了挥手。
反正自己平日的行动,事无巨细都有人向闻致禀告,明琬索性也不瞒了,颔首道:“是,医书那边出了些问题。”
明琬猜测郭和定会暗中使绊子,医书能否刻印传世还是个问题。
闻致颔首,沉声道:“我知道了。”
明琬次日方知,他这句“我知道了”是何意。
郭和亲自登门致歉,五旬老者痛哭流涕,再三请求明琬宽恕自己,以袖掩泪道:“老夫愿自行退出署名,将小明大夫的名字署上,命名为《明氏百草图经》,以赎贪婪之罪!”
什么叫“自行退出署名”?明琬好笑,弄得好像他本来就有功劳似的。
不过他终究是个老人家,明琬也不想咄咄逼人,只要他肯如实向世人说清楚,便也就罢了。
郭和离去后,明琬去了书房一趟。
闻致正在书写奏章,见到她进门,便顺口道:“郭和来向你道歉了?”
果然是他暗中帮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