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窗外的斜阳收拢,侍婢们来来往往换上了烛台灯笼,方听见章家阿姐一声嘶哑地痛呼,婴儿响亮的啼哭充满了整个房间。
明琬满手鲜血,几乎立即瘫软在地。
从章家阿姐家出来,方觉天色黑得厉害,明琬一咯噔,道了声“糟糕”,匆匆背着药箱就往外跑。
她跑得实在太过匆忙,章似白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拉住她的腕子道:“你跑这么快作甚?姐夫还说要好好感谢你呢。”
“不必了,我有急事。”明琬道,“何况都是朋友,你也帮过我许多。”
“哎等等!”章似白递给她一个红色的钱袋,“大恩不言谢,红包还是要给的!”
“我不能收。”明琬将红包推回。
“给你你就拿着!”章似白又将红包硬塞回给她。
一推一回间,谁也没有注意到路边一辆马车静候多时。
车中人的面容隐在黑暗中,唯有一双冷寂的眼睛格外亮,沉沉的视线落在推搡的两人身上,晦暗一片。
“明琬,过来!”刻意压抑的清冷嗓音,打破了夜的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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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对弈
马车上, 闻致裹着一身玄青色的狐裘披风,脑后的发丝自肩头垂下,像是最纯净的墨色流淌, 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不说话的时候, 总让人想起最锋利的刀, 或是最孤冷的雪。
明琬猜他此刻定是很生气, 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车外, 章似白抱臂朝这边看了眼, 确定明琬没有遭受闻致的“虐待”, 这才放心地回去看刚降生的外甥去了。
明琬轻轻搁下肩上背着的药箱, 双膝并拢平缓呼吸,而后解释道:“章似白的阿姐难产, 性命垂危, 我临时跑了一趟。”
以前闻致忘了她的生辰, 她仍旧记得当时是何滋味。此番闻致生辰,她虽并未许诺过对方什么,但见他久候路旁之时, 到底是有一丁点儿心虚的。
她不是闻致,做不到那般理直气壮。
闻致转过头来看她。
明琬以为他意图问罪,已经做好了反驳的准备。谁知, 闻致只是平缓问道:“生出来了吗?”
明琬怔了怔,腹稿被尽数堵回腹中。愣了愣神,她颔首道:“母子平安。”
“那很好。”闻致道。顿了顿,他又说, “方才独自在车上,见你与那姓章的往来谈笑,我想了许多。阿琬可知我在想什么?”
相识六年, 闻致第一次唤她“阿琬”,而非连名带姓地叫唤。
明琬心中大过诧异和不适应,以至于忘了回应,待她回过神来时,刚巧听到闻致沉稳压迫的嗓音传来,低低道:“我在想,若是能将你锁在身边,只为我一人欢笑便好了。”
明琬心脏骤然一紧。
她望着闻致,似乎想从他晦暗深邃的双眼中辨别这句话的真假,努力沉静道:“可是你不能如此,若我成了笼中雀,是绝对不会再对囚禁我之人展露笑颜的。”
“是,我不能。你早已知道我的弱处了,不是么?”闻致眼中的压迫感消失了,落寞夹杂着许多看不懂的情愫,幽黑一片。
闻言,明琬直白地告诉他:“闻致,我以后会有很多病人,或许还会有许多朋友。”
但,只会有一个夫君。所以,别逼我,那样只会让我走得更远。
明琬绯唇微启,终是将逾矩的心里话咽下,低声道:“今夜之事乃是意外,原以为一个时辰能好,未曾想会耽搁如此长的时间……抱歉,让你久等了。”
闻致神色淡淡的,将自己身上的狐裘披风解下来,顺手裹在了明琬的身上。
“你无须向我道歉。”他靠近的时候,身上有类似松枝积雪的清冷木香,垂眸像是说给自己听,“有负于你的,是我。”
明琬愣愣的,像是不认识般看他。
闻致替她系好了狐裘披风的系带,有些紧,扎的结亦是歪歪扭扭的,但很温暖。明琬垂首间,借着车帘缝隙中漏进来的一线火光,方才发现自己的袖口和裙裾上沾了不少血,仿佛星星点点枯萎的红梅,但已被厚实的披风遮得严严实实。
不知何处在放烟花,砰砰砰响个没停,车帘外的夜色也跟着红红紫紫。
明琬撩开车帘看了眼,长安城市坊的围墙很高,看不到烟花的形状,只隐约看见东边的天映得忽明忽暗,从远处的笑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