熨平又聚拢,像弹拨单调的琴弦。
周柏态度和善,嗓音诚恳,但程容……感觉不到温情。
他像被困入温柔的刑床,断头台四周裹满细棉,闸刀在空中悬起,冰冷刀锋刻意展露柔情,随时准备向下挥落。
这个小孩……不是周柏期待中的小孩。
周柏甚至……已经和庄炳仁在一起了。
他要怎么做呢,告诉周柏有这个小孩,然后软硬兼施逼迫对方,和庄炳仁分手,和他在一起?
他知道,经历过这么多事,周柏已经很难全心全意照顾他,把他的诉求放在首位。
他也同样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和分手后对前任霸王硬上弓,强迫前任怀上小孩,并以此威胁对方复合的人,没有丝毫区别。
他什么都知道,但他什么都做不到,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控制不了想接近周柏、想抱住对方、想和对方躺在一张床上,想让对方全心全意爱他、照顾他,把最好的都给他,即使不能给他全部……给出大部分也可以。
同样的,他也愿给出自己的全部,只要他有,只要对方肯要。
但他……不敢拿他的小孩做赌注,他仿佛输尽一切的赌徒,当掉了金银珠宝、当掉了裹身的遮羞布,现在连最后一点点的,与他血脉相连的宝贝,也要拱手奉上。
周柏会让他留下小孩吗?
所谓的原谅,是真的会原谅,还是以此为饵,骗他说出一切?
他穷尽所有信任,也不敢赌此刻周柏的真心。
“没有啊”,程容尴尬的笑,眼神犹疑往天花板上飘,手心的汗一层又一层,覆上周柏小臂,“没什么……瞒着你的。”
周柏眼神一凛,直勾勾盯住程容,表情有丝裂纹:“给你个机会重说。你再说一遍,没什么瞒着我的?什么都没有?”
程容在周柏的目光下,直觉自己被扒掉层皮,内里的血rou暴露出来,在阳光下炙烤:“真的……真的没有。”
周柏哼笑一声,手指离开程容小臂,慢慢抓住程容短发,向上露出额头。
程容头皮被抻的厉害,不自觉向上仰头。
周柏慢慢支起上身,挨到程容耳边,嗓音像挟裹冰锥,直刺程容心底:“程容,我对你很失望。”
程容胸中一抖,下意识就要开口,把一切和盘托出,可接触到周柏冰凌凌的眼,话语竟通通分崩离析,重新咽回肚子,五脏六腑冻的发抖,寒气从喉口冲出,牙齿咯咯发颤。
他不敢再在房间待着,逃难似的冲出,跑到客房砸在床上,把被子一层层拽来,牢牢裹住身体。
外面毫无动静,他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一夜,第二天摸黑爬起,蹑手蹑脚做早饭。
虽然约定了三个月的合住期限,但他不敢待够三个月了。
周柏对他太了解太熟悉,他每个动作都逃不过周柏的眼,每个表情周柏都能猜出一二,他如果继续住下去,小腹慢慢隆起,每天吐的死去活来吃不下饭,凭他对周柏的了解,周柏绑也会把他绑到医院去。
想到医院,腹中一阵痉挛,程容扶住椅背干呕,眼角被逼出泪来。
方文说这种技术还不太成熟,他毕竟是男性的身体,和胚胎熟悉的生长环境不同。如果在他体内住的不舒服,胚胎在成长过程中,不会让他好过。
他已经隐隐感觉到,这种“不好过”是如何表现了。
早起时天旋地转,要扶住床头稳半天,才能立直身体。泡面吃的要吐,抓心挠肝想吃周柏的饭,偷偷摸摸尝两口,熟悉的味道却入不了口,吃了也会尽数吐出。爱吃的东西变成柠檬和酸枣,他这次去出差,买了一箱绿橘子酸柠檬在房间,每天把这些当饭吃,吃的牙齿发麻,吹到风都神经泛疼。
天天吃这些也不行,可吃别的更吃不进去,胃溃疡又来凑热闹,折腾的他眼前发黑,想吃药又不敢吃,怕药性相冲伤到小孩,只能默默忍着。
周柏很快察觉到不对。
程容催他工作的速度快了不少,有时候天还没亮,程容就坐在床前,支起小桌敲敲打打,屏幕的绿光映出他的脸,面色凝重苍白,形如鬼魅。周柏早起洗漱后走向餐桌,在他面前的是烤得焦黑的煎蛋和面包,盘子旁放着一摞资料,重点被彩笔仔细标注,都是今天要拜访的客户。
程容坐对面讨好的笑,面前只有一杯牛nai,连块糕点都没有。
周柏重新做了早餐,按程容平时的口味,给程容也准备一份。程容捧着香喷喷的绿豆糕,放进嘴里味同嚼蜡,他不敢吐又不想吃,只得一口一口往下吞,咽的格外辛苦。
饭后去各个公司拜访,马不停蹄忙一上午,周柏进会议室谈单,程容就找个空办公室坐着,捧电脑敲敲打打,等周柏出来,下个要用到的PPT已做好了。
中午随便去麦当劳填饱肚子,周柏狼吞虎咽吃汉堡,程容要了两个蛋挞,吃两口放在旁边,又搬出电脑敲键盘。
周柏抬头看他片刻,提脚就走,程容忙哒哒跟上,快到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