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被六郎点出来,她脸上更红。
胳膊麻麻的提醒着她今夜发生了什么,苏枣看着朱常钰带笑看她的样子,仿佛做梦一样不真实。
她没有答朱常钰的话,只是看着他忽然笑起来。
“嘻嘻。我系错了。”
然后,苏枣便瞧见六郎也笑了起来。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傻笑了好一会儿。
“六郎,你怎么在皇宫里啊?”
“枣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异口同声,发出疑问。
笑意凝固,尴尬继续蔓延……
殿外的首领太监李德忠听见屋里的说话声跟笑声,寻思着此时去问,应该没问题,他估摸着时辰,终于小心翼翼在殿外请示:“陛下,时辰不早了,您该歇了。”
陛下?
苏枣愣住。
朱常钰嘴角那丝单纯快乐的笑意,也随着门外的那声“陛下”渐渐消失。
☆、饭饱
殿门被从里打开。
首领太监李德忠很自觉的跪了下去, 把身子俯到最低,头顶一片沉默, 压得他心中直哆嗦。
他伺候新帝也有数年,别个瞧着这首领太监做着风光,实际上最是如履薄冰,左右主子都是那么一副四平八稳, 宽和的面容,满宫里的人, 想来也没一个人看透过这位主的心思。可一旦犯到陛下手里,当时不显现, 日后自有清算。
李德忠安稳做了这么久,也有自己生存之道:凡是不要自作主张, 最能保住性命。有些话不问固然不出错,问了讨人嫌,却能讨命在。
他头一回见陛下失了常态, 从槐园悄悄抱这女子回来, 还下死令守住今晚的消息,也不知道殿内的姑娘是什么人, 李德忠估摸着一切还要如常行事。
“太后可是差人来了?”皇帝冷清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是, 奴才不敢隐瞒, 先前顾小姐来送糕点……按照您的吩咐, 今夜来的,都打发了。”
*
听着外头李德忠恭谨的说话声,苏枣还有些懵, 懵着懵着,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原先没想通的事情,也渐渐想通了。
当初她们那个穷乡僻壤的村子,究竟能惹什么大祸被灭村,她早早就怀疑过六郎,毕竟当初被刺杀时候,她和六郎正在看日出。
六郎跟她见面是个秘密。
六郎这个人,在整个村子里,也是个秘密。
吃穿用度,见识,还有渊博的先生跟守卫,种种都表明了六郎的身份不一般,六郎也从不告诉她真正的名字。
苏枣有过很多种猜测,在知道严崇的线索后,还想过六郎是不是当初严崇残害的哪户当官人家逃出去的后辈,毕竟这“贼佞”的事迹,市井里早就传开了。她怨过六郎选舟山村落脚,也怨过自己带六郎出去玩到处跑,说不定就是因为她,让六郎的行踪暴露了。
可随着时间过去。
悲伤仇恨平静下来,苏枣便开始思考。
她偶尔会想,六郎是不是也在那个“庞然大物”的掌控下。
六郎当初不让她吃自己的东西了,因为六郎的哥哥被毒死,六郎朝不保夕。万一吃食里有毒,六郎会死,她吃了六郎的东西,也会死。
低贱的身份会带来灾祸,高贵的身份难道就不会惹来觊觎?
六郎没有想过将灾祸带给什么人,他被关在院子里,最想做的事情,是跟她一块出去玩,六郎虽然不说,苏枣心里知道。
老齐头也没有做错什么,金花银花没有做错,六郎更没有做错什么。
真正错的,是想害他们的人。
冤有头债有主,她杀了严崇报仇才是正经。
她查了很多年,只知道了严崇的线索,却怎么也找不到六郎的行踪。
原来六郎在宫中。
高高的宫门挡着,一个天一个地,她自然查不到。
苏枣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明明已经不是幼年肿萝卜一样的小黑手了,指甲缝也没有黑灰跟泥巴,甚至变得纤细完美,纤纤玉指一般,只是细看还是能看到上头的茧子,还有细微的小疤痕。
她又认真抬头看了看周围的摆设。
失落满满当当涌上心头,让苏枣手足无措。
她的眼眶已经很红了。
说不清这失落感是如何来的,和十年前村子覆灭不同,也和她受伤的疼痛不一般,就是细细密密的刺着五脏六腑,叫她想不明白,坐立难安。
十二年前那个同样嚎啕大哭的夜晚,六郎微抬下巴,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目光俯视自己的时,她还可以原地上下跳,让视线变得平等。
可如今……
是皇帝啊。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万里江山,没有一人不是国君的奴仆。
这种差距,不是她原地上下跳就可以跨越的距离。
窗外的夜风从打开的殿门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