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国,紫禁城。
天宝七年,仲夏。
这一年,顾家七少年满十岁,九皇子年方七岁。
顾与明不愧为其神童之名,无论法令、算术、书法,还是文才、政论、作诗,皆力压众人,其行文之淋漓尽致,下笔之行云流水,独占魁首。
时七皇子抱病在休,整日闲的无事,闻有声势浩大的“伴读选拔”,就来凑个热闹。见顾七斐然成章,辞趣翩翩,不禁目瞪口呆:“一句之中字字皆律;而实一意贯穿;一气呵成。”
他羡慕嫉妒地看向九弟:“你这伴读要不?不要的话,我跟你换,怎么样?”
他九弟的眼睛简直冒出小星星了,一闪一闪地在放电了,只见他轻哼一声,小嘴一撇,身子一歪,就紧紧地抱着人家不放:“才不给你呢,七哥哥是我的!”
被个小孩儿如此抱着,从小到大没跟人如此亲近的顾与明,手足无措,怀中的小人儿身上热乎乎的,身高只将将到他胸前,还努力地仰着头对他眨眼笑呢!
“不行,不行,你不能抱他!”
这就叫同样在场的真正七哥哥——七皇子吃醋了,他瞪了一眼顾七,不满地将北辰小九抱回自己怀里:“小九!你叫他七哥哥,那我呢?”
上上下下地看了他一眼,九皇子无辜地眨了眨眼:“七皇兄。”
七皇子被他清澈的小眼神儿萌化了,喜笑颜开地应了一声:“哎~~!乖小九,再多叫几声~你哥我爱听!”
北辰珞无意与他争伴读,刚才也只是说说玩儿而已。他嘛,清楚九弟在父皇心中什么地位,也明白自己趁几斤几两,想什么劳什子神童,不如多抱抱小九,培养培养兄弟情,将来九弟上位了,好叫他手下留情啊。
就这样,顾七顺利上位,成为了九殿下的伴读。
“新官上任”的第一天,顾与明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衫,腰间垂着的玉佩,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他远望着九皇子睡眼惺忪地被当今圣上抱在怀里,像只迷迷糊糊的小猫,送到马车上时,忍不住趴在他的肩上打了个呵欠,困得连眼睛也睁不开。
不经意间,顾七唇边泛起了一丝笑意,双手轻搭在九殿下的背上,让他可在路上补眠,睡得更舒服些。
皇宫,上书房。
九皇子因病修养期间,书院换了位老夫子。这位夫子以前在岳麓书院任职,教学经验丰富,以严厉闻名,他坚信的理念是严师出高徒;因其不懂变通,四处碰壁,调任到上书房来。
此时,他看着低头磕头的九皇子,心中生出不满,他讲的课有那么枯燥乏味吗?他拿着戒尺在九皇子桌上敲了敲:“九殿下,为师昨天讲的《劝学》,布置了背诵全篇的任务,为师现要检查你们作业的完成情况。你给为师背一遍,如何?”
小孩儿闻言,迷迷瞪瞪地仰起头,用无辜又迷茫的眼神看着他。小孩儿白嫩嫩的,着实太可爱,夫子咳了一声,“就算只有小半段……也可以。”
他……差点产生“这要求太过分了”的错觉。
九皇子只好站起来,努力地回忆昨天的内容,可惜……他好像还是在埋头大睡,那时前面的学子身躯高大到足以挡住他。
“君、君子曰;‘学、学不可以……停止’,呃、嗯,人不能不学习……”
他只磕磕绊绊的挤出几个字儿来,小嘴儿就一撇,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望着夫子,试图萌混过关:“老师,我、我……背不出来。”
“实在是蠢笨到家了!”
夫子的嘴角抽了抽,他干咳一声转过头去,戒尺在手中转了几圈,老头儿也的确舍不得动手打这孩子,于是他敲了敲旁边的桌子,道:“七公子,你身为九殿下的伴读,是有代皇子回答问题的责任的。你虽是第一日来此上课,这篇《劝学》乃四书五经之基础,想必你是学过的。若你背出一半,请七公子移步墙角,为师会再讲一遍;若你背诵全篇,请九殿下去墙角罚站;若你半点不会,你们二位一起去墙角罚站!”
谁人不知顾家七少,顾太尉最骄傲的儿子?因他天资聪颖,三岁能文、四岁成诗、五岁作赋、六岁(代父)上表、七岁解谜,当真称得上是神童!世人皆传言,七公子是天上文曲星下界,下下届文状元肯定要落在太尉家咯。
夫子的目的简直是……昭然若揭。
九皇子兴致不高,皱了皱小鼻子,嘁了一声。
顾七淡定地于万众瞩目中起身,还顺便捋平襟上的褶儿,眉头也不带皱一下,淡淡道:“抱歉,周夫子,我亦不会。”
九皇子重焕开心颜,笑得露出了小虎牙。
“一个字也不晓得?”
“为所未闻,谈何背诵?”顾七坦然答曰。
周夫子顿感无奈,戒尺向墙角一指:“喏,那是你们的归宿。”
此事很快传到当今圣上的耳中,他批改奏折的手指一顿,旁边侍候的大太监眼疾手快,殷勤地上前询问道:“圣上,您有何吩咐?”
“通知吏部尚书,上书房的夫子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