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接上文)
在动静消失之后,楚星澜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蹑手蹑脚地从床底下爬出来,他神志恍惚地晃出了正阳宫,找个宫人问了神医处所。
皇宫恁的大,他只熟悉学堂,很快就迷了路。他失望地徘徊着:“还是不行么……”
这时,神医的白衣不染的身影一闪而逝。
那、那是……揭皇榜的神医!
他激动地追了过去,气喘吁吁的还边跑边喊:“等等啊,大哥哥——”
衣服下摆被小孩一拽,恬影转过身,视线盯着那只小手和自己的衣摆。
“你有什么事吗?”
“大哥哥,你、你听、听我、说!我、我娘亲有心急,”楚星澜待在原地喘匀了气,仰头眼神带着希冀,“你、你胆敢揭皇榜,这么久了还没被砍头,肯定、是很厉害的说!大哥哥可以跟我回府,为我医治娘亲么?”
曾经的梦想是悬壶济世,现在却早已不是当初单纯的少年了。恬影只会觉得麻烦:“心急,种类繁多,确切要看哪一种?”
恶事做尽的不治,标榜侠义的也不治,恃强凌弱的不治,欺辱妇女的不治,看不顺眼的,也不治。
做好的决定,那人就算死在他面前,他也懒得多看一眼。
“我不知道是哪一种,我只知道娘是老毛病了——”楚星澜哪能察觉对方的神思不属,他听了神医的问话,只觉得神医是在问诊了,接下来就要去他家中为他娘看病了。
恬影蹙眉,这个稚童冒冒失失地跑来,用蛮劲拽着他的衣服不撒手,他们做神医的,有哪个没有洁癖呢?看他锦衣玉食的,定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公子,连母亲的病情都不清楚,循着他的名声就要胡搅蛮缠一番;再看他的眼神眉形,平日里也是个骄横惯了的。
最讨厌小孩子了。
“你这么着急见我,我以为你是把你娘亲放在心上的,是孝子。”
“既是老毛病了,你身为子女,连类型都不清楚吗?这不禁让我怀疑,你是真的孝子,还只是一时兴起?”
“心疾种类繁多,看你衣着面容,还能随意出入皇宫,家中必定殷实,请得起德高望重的好大夫,这种情况下,若要把他们都束手无策考虑进去,就算加上一个我,也只不过也是白费功夫、无能为力罢了。”
“还是说……你认为我是神医,所以其他的治不好病的大夫便是庸医?”他缓了缓继续道:“你娘的病不是先天不足,便是后天积压,缓解的法子用了千万种,大抵没什么用,若要根治,想是需要开胸看一看的,然开胸风险极大,我也没有万全的把握,不如维持现状,还可安享晚年,看你平安长大。你娘,也足可含笑九泉了。”
饶是恬影耐心地解释了,但楚星澜又怎么听得明白?
“你——!!!”楚星澜胸中憋气,他双瞳瞪大,“你骗人!你骗人!你不去就算了,还咒我娘!你明明有其他办法,还藏着掖着不拿出来!你就是贪慕名利!”
恬影轻巧地拂开他的手,暗中摇头。对话,到此为止了。
望着神医飘然远去的背影,他忿忿不平,低着头,地上有颗小石子,也觉得分外碍眼,仿佛那是刚才目中无人的神医。他骂了一声,重重踢了一下石子。石子咕噜噜在地上滚动,溅起了一地尘埃,最终,在一个人的脚前停下了。
楚星澜惊讶地抬头看去,那人也正好向他搭话:
“楚贤侄,为何一个人在这里生闷气呀?”
中年男人笑眯眯地捋着半灰不黑、半长不短的胡须,头戴漆黑的乌纱帽,身穿缂丝圆领官袍,胸前画禽飞鹤,可不是刚下朝的户部尚书?
男人的脖子上颗青黑色的痣,楚星澜认出来这是一位姓韩的叔叔,他兴致不高,勉强应着:“韩叔。”
户部尚书抬脚碾了碾,碍事的石头彻底化为一摊泥土;他迈着平稳的八字步走来,笑容和蔼:“楚贤侄,你可是我楚兄家里的小宝贝,丢了他可是要着急的,叔叔正要回府,顺路送你回家吧?”
楚星澜看了眼对方搭在他肩上的手,又扭回头去:“我、我家有马车。”
“我观你脸上似有愁色,楚贤侄,你有什么烦恼,不如说来听听……”韩大人捋了捋胡须,诱导着,“你爹有烦恼也常说给叔叔听;不如这样,你告诉我,我们大家伙一起商量,这样才能解决不是吗?”
看出楚星澜的犹豫,韩大人笑着补充了一句,“……而且,你叔叔我呀,是跟你站一队的,叔叔我给你办事,是不会过问你爹的,也不会告诉你爹的。咱也是个小男子汉了是不是?”
楚星澜动摇了,但心底还有最后一点警惕:“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好?”韩大人笑得意味深长,“叔叔以前也对你好呀,当然是因为喜欢你了;也只是楚兄不知道你有多好,成天对他那病恹恹的女儿问东问西,放着你一个如珍似宝的儿子不多疼疼。依我看,还是儿子重要啊。”
这句话可真是戳到他心坎里了。
提到姐姐,楚星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