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先生,想不到一个月里和你见面两次,还真是有缘。”对面的男人眼中布满了血丝,神情十分疲惫,声音却仍然冷酷,“今天又想写篇什么报导?”
“呵呵,李校长才华横逸,当然要多多报导才是。”我冷冷地笑,话锋一转,“不过,今天我来只是为了小坤的事情,这个孩子……想请校长您高抬贵手。”
“小坤?——奕坤?!”他的脸色一下子Yin沉下来,“他在哪里?”
“他还在睡觉。”我低声说,心里划过一丝心疼。
“你的意思是,差点害死我儿子的杀人犯,还在若无其事地睡大觉?”他咬牙切齿道。
“您说得太严重啦,只是同学之间吵吵闹闹,一时不小心误伤了您的公子罢了。”我轻描淡写地说,“既然令公子现在也安然无恙,那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
“安然无恙?你是故意要激怒我吗,记者先生?”他恨恨地冷笑,“既然有胆杀人,就要有胆承担后果。”
你也配说这话么?我心中笑得比他更冷。态度却依然恭敬。
“那么,您是不肯高抬贵手了?”我问。
他只是冷睥着我,不置一词。
“一点余地都没有?”我仍不放弃。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唉,那我真的无能为力了。”我叹了口气,“那您告去吧。让所有人都知道,道貌岸然的李校长,有一个禽兽不如的强jian犯儿子。”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里,惊异、怀疑、愤怒……还有一丝抑制不住的颤抖。
“也没什么大不了,这种一刀又一刀的游戏,其实并没什么新意。”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他似乎猛震了一下,左手紧紧地握住了椅子的扶手。一向冷然的脸上,竟现出几分痛苦的神色。
真是可笑。但我还是淡淡地道:“其实事情过去了,想想也没有那么严重,赔个礼道个歉也就算了,还是朋友一场,你说是么。”
见他直直地注视着我,原本黯然的眼神中又有了一些光,我知道我的目的快达到了。
果然,他低声说:“那件事情,我可以不再追究。”
我立刻站起身,准备走人了。要不是非来不可,我真希望一辈子再也不要看到这个人。
“岳阳……”忽然听到他在身后叫我的名字,声音低沉柔和,就像很久以前那样。
很想装作没听见,却还是情不自禁地转过身去。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过了很久也没听他说出一句话。
我默默地看着他,心里一阵索然,倒又想起了什么:“还有件事情要请你帮忙一下。”
只当没看到他皱眉:“那几个——算是现场证人吧,我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叫他们退学也好转学也罢,别再待在我家小坤周围,以免影响他学习。”
看他脸色愈加Yin沉,又补充道:“这样对令郎也大有好处,所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么。”
他一口回绝:“这不可能。你不知道他们的家长——”
“但以李校长您的能力,相信不难处理。”我打断他。
“别得寸进尺。”他完全没有商量余地的。想来在他看来,刚才已经是做了最大的让步了。
“是吗?那就算了,我只是好奇,如果老校长知道他最中意的接班人的真正模样,会是什么反应?”我满不在乎地笑,“你以为我不敢?呵呵,我还想公之于众呢,看看到时还有谁会认为你是本市最好高中的校长的不二人选?李、副、校、长。”
如愿看到他脸色发白。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这句话算他说对了。我只是看着他笑,身上却阵阵发冷。
“你没有证据……”半天他居然说出这一句话来。
“哈哈……”我大笑起来,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早就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心里还在期待些什么呢,原来真正可笑的是我自己。
“证据?我没有证据?”一阵阵揪心的痛,我仍在笑,“怎么原来在你李大校长的眼中,我岳阳不仅是个贱货,还是个傻瓜?!”
模模糊糊中,几缕惊惶、几缕疑虑、几缕痛楚交替着从他脸上掠过,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我突然平静下来。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竟如此陌生,如此……可悲。
而这个心痛如绞的自己,更是可怜至极。
“真不好意思,我总是胡言乱语的,冒犯您了……”我露出一贯的微笑,“其实在人们心中,您早就是校长了,不然上次也不会让我来采访您——只是纯粹出于个人交情,请您帮这个忙,可以吗?”
他看着我,和以往一样,目光依然深沉。我只是满面笑容地回视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微微地点了下头。
“那么,就太谢谢您了。”我笑着保证,“我知道老校长年底就退休了,到时一定帮您大大地宣传一下,让所有人都知道您绝对当之为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