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回来的时候把仓晓狠狠骂了一顿。
“你可知道,你可知道此去悄无声息,会出多少差池?”敖广质问他。
仓晓笑了笑, 道:“儿臣是不想让父王担心, 才出此下策的。”
“你……”敖广看着他,气愤道,“好啊,一个两个都有本事, 瞒着我做了这麽大的事情, 倘若南海龙王追究下来——”
“父王。”仓晓唤了一声,他突然不知道该不该把两位兄长身死的原因事告诉敖广。
不告诉是欺瞒, 若是告诉,未免也太过残忍。
“敖枫私自豢养噬魂阵,杀害无辜,是他的报应。况且南海曾经打定了是哪吒害死的敖枫,又有何由头再找东海的不是呢。”他抬眸,对上敖广带着愠色的眼眸。
敖广闻言,叹了口气,问道:“此事你打算如何收尾?”
仓晓道:“儿臣打算先送回宣和公主的棺椁,处理好琐事,再上九重天。”
“你要将此事禀告北华?”
仓晓点头道:“是,噬魂阵一事事关重大,儿臣要禀告帝君,昭告四海,叫同族之人都知道,心术不正的下场。”
敖广没有说话,只蹙了眉头,有些事他不知道该如何给仓晓开口。
“北华,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他最后道了一句。
仓晓蓦地听见这句,有些不太明白,仿佛东海和九重天有什么过节一样,敖广对北华帝君总是有偏见。
“你下去吧,去送回宣和的棺椁,早些回来。”他道了一句,往寝殿去。
东海与鬼方说不上交情深,可总不能让棺椁一直留在海中。
仓晓出龙宫时哪吒正在岸上。
“怎么样?”
仓晓摇了摇头:“父王生气了,不过也无妨,他总是嘴硬心软。”
哪吒挑眉看着他,亲儿子几次三番瞒着自己做九死一生的事,这事儿搁谁身上谁都生气。
两人离开东海畔往鬼方国去。
把正事放在第一位是仓晓一贯的作风。
诸如,如果不处理完这些破事,他不会和哪吒说多余的话,更别提做过分的事。
这让哪吒很苦恼,离开了长夏时期仓晓对人欲似乎没有半点需求。
鬼方国,仓晓在深山清溪畔葬下了宣和公主的棺椁。
耳畔流水声不断,脚下青草连绵,是个不错的地方。
“就没有留下一点魂魄麽?”哪吒问他。
仓晓摇头道:“确认过了,这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留有魂魄尚可以转世,如今是断断没有转世的可能。可怜弈儿,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娘亲。
哪吒沉默了,他看着眼前的黄土堆,突然道:“你我有一天会不会也是这个下场。”
仓晓闻言,浅浅笑了一笑:“或许吧,不过现在想这个还早了些。”
仓晓看着眼前石碑,心下有些发沉,其实从见到哪吒的第一刻起,他就已经打算把这个人保护周全了。
倘若真有这么一天,他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哪吒的。
仓晓蹲在石碑前,低声道:“若是有朝一日,我成了黄土一抔,就把我也葬在这青山之中,赏雪听风,天地为席。”
“若是你死了,哪吒与你一同。”他说的轻松,眸中是少年义气,生死皆看淡,仿佛是与人商量着去什麽人间仙境。
仓晓摇了摇头,道:“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断不可轻易损毁。时候不早,咱们去三途川封了这些恶鬼。”
“好。”哪吒总觉得仓晓心里藏了好多事,这人总是时不时就冒出一两句语出惊人的话。
三途川不是个好地方,没有日头照耀,总是死气沉沉。
枯木,大河,和桥上的黄泉使者。
当日仓晓在南海被噬魂阵散灵,哪吒一气之下把敖枫打入了噬魂阵,也不知后来如何。
如此算来,他错过了好多。
“南海可有刁难你?”仓晓蓦地问了一句。
哪吒闻言,略略笑了一笑,道:“往事不提,使者只记得我在等你就好了。”
“等我,你亲眼见到我身陨的,就不怕是一场空麽?”
仓晓知道这些事情哪吒必定不愿意回想,可是于他来说,也唯有只言片语,才能知晓一点哪吒的过往。
哪吒垂眸道:“怕,最怕到头来是功成名就,一个人去九重天上赴职。”
如若真是如此,做神仙还不如做凡人,凡人相思一时,到死也就灭了,神仙却要千百世,连个尽头都没有。
远处,黄泉使者提着长剑走来。
“三太子……”一身玄衣的人对着仓晓弯了弯身子。
仓晓从身上取出乾坤袋,道:“当日敖枫从三途川逃出,带去的恶鬼已全然在此了。”
小小的布袋子,坠着两只叮当响的金铃。
黄泉使者的眼睛滞了一滞,道:“多谢,三途川一事是小神的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