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烟颔首。
谢石要杀江Yin侯杜季明,她是知道的,临出发的时候还特地到长公主府,让她不要担心——只是没有想到后来出了那么多的事,一夜工夫,竟就天翻地覆了。
宋誉见她没有说什么,显然谢石没特地叮嘱,就知道这事不大,稍松了口气。
他在年前就因为白秋秋窥探到他的踪迹而离了京,一直在京郊养兵的庄园里理事,中途还回了一趟雁栖山,说起家里的事:“最近永州事情太多,我劳烦槐序姑姑下了山,在永州的铺子里替我坐镇,阿烟妹妹别责怪我才是。”
江楚烟知道他是怕她心里积着心事,有意说些松快的话引她开怀,领情地露出笑来:“我们槐序姑姑的月俸银子可不低,阿誉哥要借人,怎么也要开个双薪。”
宋誉满口地答应:“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谢石如今身份变化,宋誉作为他真正的心腹,往后恐怕担子也不会有多么轻松。
江楚烟抿着嘴笑了笑,没有提醒他这一点。
宋誉倒有些跃跃欲试的,仿佛还有些遗憾,问道:“昨天夜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改朝换代这样的大事,我竟然没有在现场见证,人生不圆满。”
江楚烟倒是亲眼见证,但提起却不免怅然,她想起那道冲霄而起的紫气,想到宋誉平日里最喜欢捣鼓这些“怪力乱神”之事,不由得将当时的场景描述了,问他:“你可能猜得出这是什么缘故?”
宋誉听得张大了嘴巴。
他喃喃地道:“还有这么牛逼的事!”
满脸的遗憾。
被江楚烟看着,才醒过神来,挠了挠头,道:“我没在现场见到,也不好说到底是不是人为的,要是给我足够的工具和时间,我倒是能做出类似的光影效果,但是你说阿石当时看起来承受很大压力,让他很痛苦,这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要仔细研究。”
他叹息一声,看着江楚烟微微有些难看的面色,劝慰道:“古人的想法和技术也很厉害的,什么瑞兆啊,磁场什么的,听说秦始皇陵里用水银灌成银河,三万六千日月星辰,过了两千多年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所以皇宫里有什么机关也很有可能啊……”
一着急,就又开始说一些江楚烟不曾听过的故事了。
她跟着笑了笑,不免叹了口气,道:“我也是真的怕。天工机巧,人为之事,没有什么可惧。只是若真有天命伟力,哥哥他……”
他这一生,未免也太过辛苦了些。
宋誉知道她未竟之意,不由得也沉默了片刻,又恢复了Jing神,道:“放心好了,这件事就交给我,我明天就去找人查资料,看看这宫城里到底有什么机关,一定给它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这样的事,他们这些人当中,还真的只有宋誉最为适合。
江楚烟抿唇一笑,却摇了摇头,道:“倒也不急……你还是先等着把哥哥托付给你的事都做好吧!”
宋誉从她语气中听出莫名危险的味道。
他摸了摸鼻子,怎么也没想通究竟是什么事——一直到摄政王把他丢到了户部,一道密诏,命他须在如今的户部尚书致仕之前熟谙一部政事,从来随心所欲、乐在孔方之间的宋誉,才知道“功成名遂”这味苦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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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在一个月之中,送走了两位天子。
建德皇帝大行后,因为岐王、恒王作乱就戮,睿王横死,宗人府的宗正请出了玉册,证实二十年前燕王的名字就已经被錾在了名册上,帝祚因此嗣于燕王江汜。
燕王当时已然崩逝,灵位奉入太庙,谥庄宗。
梓宫也被送入裕陵,与建德天子遥遥相去。
皇陵封落下断龙石的那天,永州传来了一道奏报,言雁栖山主峰播星崖訇然作响,一日间无端忽然从中断折,引发永州地动,所幸播星崖远处深山,并无多少百姓伤亡。
这消息并没有在帝都造成什么波澜。
京城的百姓关注的是身边改天换日的大事。
庄宗皇帝禅大位于摄政王谢中玉。摄政王受禅之日,立国号为“楚”,聘前陈长公主之女江楚烟为后,将登基大典与帝后大婚之礼并立。
永延元年五月望,玄极殿前群臣俯首,新君携新后之手,走过如虹卧波的五龙桥,桥下/流水潺/潺,正是春日风熏人暖时节。
三十九重白玉长阶,江楚烟微一迟疑,却被身畔有力的手掌撑住,与他肩并肩一处走来——她侧头望去,男人高大身形眉目如旧,惯常的一身玄色绣上山河湖海、日月黼黻,早已有了凛然不可侵的威仪。
而当他感应到她的注视,将掌心的指尖握紧,与她共登丹墀,仍唤她一声“阿楚”,语气温柔一如当日。
“蒙卿不弃,永缔鸾盟。惟卿惟楚,国祚恒升。”
——当他一无所有,也当他无所不有。
※正文完※
作者:江汜死了,这段正文就完结了,他是为哥哥加冕的人,也和阿楚有(除了谢老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