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股劲儿。秀琴就说啊,
在一中也是瞎混,不如送到二中去呢!」
又是牛秀琴。不得不说,几个月不见,奶奶的战斗力大为精进。为防止她老
蹿到桌上去,我只好点头表示认同。奶奶却有点意犹未尽。她拍拍大腿,挥挥手,
继续唱道:「这敏敏也是,啊,机遇不行,啊,当年欢天喜地,啊,今遇转业难
题,啊,苦的还不是凤棠!」我无话可说,只能默默把淘菜盆和箩筐搁到了餐桌
上。
紧随去年十月的二十万大裁军,全军文艺团体也于年初进行了整编。除总政
直属文艺团体和各军区、军种文工团外,其他表演团体一律予以解散。很不幸,
表姐即在此列。而我几乎已忘记她的模样。上次见她还是在零零年冬天,印象中
很瘦,除了披麻带孝,跟此前那个苍白的高中女孩没什么分别。临走,她还到过
家里一趟,给我捎了两袋新疆葡萄干。这一度令我十分困惑。因为她当兵在沈阳,
求学在北京,为什么要带新疆特产呢。我为此而失眠。姥姥办事,她「脱不开身」
——这也正常,毕竟亲奶奶死时她都没能回来。倒是听说前年秋天表姐回家探过
一次亲,但我在平阳,自然也没见着。
「还择不?」我面向奶
奶,义无反顾地强调。
「择啊,这才多少,不够你爸一嘴吃哩。」
那就择呗。我在椅子上坐下,力求多快好省。泛着口水的愉悦氛围迅速散去,
一时周遭静得过分。然后门铃就响了。毫无征兆,以至于让人忧伤。奶奶甚至打
了个哆嗦。你知道,她在担心自己奔放的唱腔是否被人听了去。
而同样如你所料,来人正是老赵家媳妇。奶奶立马绷紧脸,跟她客套了好一
会儿。这之后我就被借了去。因为身前这位不知何时膨胀起来的肉弹像所有的家
庭主妇那样,总在为一些事情烦恼。眼下的这件事是——如何用万能充给手机锂
电池充电。
这个问题奶奶可搞不懂。
走到电梯口,蒋婶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径直开进了楼道。我愣了下,她便
扭过脸来:「走楼梯啊。」
那就走楼梯。
「锻炼身体呀。」她一步一回头,腰上的软肉褶像秋田里新翻的垄:「就两
层也要坐电梯,你说你们年轻人现在能懒成啥样?!」
我说:「啊?」非常抱歉,我之所以说「啊」,是因为注意力被眼前聒噪不
已的高跟鞋吸引了去。它的鞋跟又细又高,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我是
说如果——屹立其上的肉弹失去平衡,我是否该明智地闪避,以免遭到误伤?
「啊啥啊,张老师不在家?」
「不在,有演出。」
「就说嘛,大忙人一个!哎,张老师现在很火啊,见天上电视,都成咱们平
海名人啦。」
我没说话——当然,没准也哼了一声,反正此刻木质扶手咚咚作响。我觉得
这种声音跟鱼贯而入的阳光分外贴切。
「婶求你个事儿。」她停下来,转过身,像等着我上去。光线垂暮,搞得她
脖子上的项链血迹斑斑,宛若挂了条鸡肠。于是我也停了下来。
我继续敲着扶手。我感到嗓子眼直发痒。
「哪天得请你管张老师要个签名儿,」好半会儿她才红霞满面地开了口,与
此同时哈哈大笑——如同被回声驱使,肥硕的奶子在空洞的楼道里剧烈地颤抖:
「说不定以后就值钱了呢!」这玩笑庸俗,却不好笑。
事实上,我从未见过如此庸俗而乏味的玩笑。所以我也满面通红地问:「我
大刚叔呢,不在家?」
「甭提他,死逑算了!」条件反射般,蒋婶身子一扭。这下脚步快多了。
老赵家客厅正中摆着尊观音像。如果你拉开观音像下的柜门,会赫然发现老
赵和他的大老婆。他们会在黑白照片里冲你翻白眼。当然,你费尽心机也别想找
到何仙姑——既然她是二刚妈,就应该由二刚来贡。无奈二刚死了,那只好没人
贡了。这种事毫无办法。值得一提的是,何仙姑是搬迁后死掉的第一个人。如果
愿意,你也可以叫她御家花园发丧第一人。当年灵棚就搭在物业左侧的甬道上,
还放了三天电影。为此大伙整个夏天都闷闷不乐,倒不是死者太有精神感染力,
而是觉得晦气。以上就是蒋婶进卧室时我所想到的。
原本我的思考可以更深入,可惜女主人已经走了出来。与之前相比,她有了
些许变化。具体是哪些我说不好,但起码方便面头披到了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