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国的霸业并不止于仁安,仁安的南面还有大片平坦的土地和水草丰茂的河滩,但那暂时不是靖安需要考虑的事情。
军中几位将领以及邓皇派来的官员将会留下收拢黎国的剩余军民,并处理掉那些不够审时度势、企图趁乱割据一方的各地守将们,而靖安则带着一支百余人的队伍踏上了回新平的路途。
一路舟车劳顿自不必说,但有美人陪侍在侧,倒还不算太过无聊。
比如此刻。
清润的声音徐徐流淌在车内,黎穆跪坐在靖安身侧。他并未束冠,长发随意笼在背后,面上犹染红晕,神色带着浅浅的倦怠之意。
虽然前夜及时服了药,但黎穆毕竟不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同一天中的两次鞭刑和持续的心神紧绷耗去了他太多心力。因此即便靖安已经让医官注意照顾,他仍是在起程这日发起了热。
幸好靖安公主鞭法高超,黎穆背上的伤势虽然看着吓人,但总算未见血,手腕上的刀口也暂时没有发炎的迹象。因此军医匆匆被召来,也只能开几服清热解毒的药剂,叮嘱人好好休息罢了。
于是黎穆就被靖安公主打包带上了马车。虽然一路急行的马车难免颠簸,但总比在马上风吹雨淋好些,勉勉强强算是给人养病休息了。
而剩下的黎国权贵们则没这么好的运气,虽然出于行程的考虑没有让他们跟在车后走,但也只有七八个人挤一辆车的份。
但让那些黎国权贵们又妒又恨的病公子黎穆并没得到他们想象中的优待。靖安公主给他派了个不算为难却也绝不轻松的活计——给公主读书。
说是读书,高速前行的马车里其实根本看不得书,所以靖安随意指了篇从黎穆书房里找到的文章让他背,至于对方能不能记住,这不是长公主关心的事情。
幸好黎公子虽然病着,脑子却没迷糊,加上靖安要听的部分基本出自他自己的笔下,还算有些印象。
这样半是回忆半是补充,一念便是半个多时辰。而靖安半歪在软塌上,听着美人不疾不徐的声音,一副惬意安然的样子。
也不知到底谁才是需要养病的人。
黎穆暗中叹了口气,默默腹诽道。但他心中也清楚,账不是这么算的,因为靖安在,他才能在这宽敞的车上混到一点容身之处。不然,看看黎昭等人现在吃什么穿什么就知道了,别说有大夫给看诊了,若是病了不被直接扔下车就算那个周广宅心仁厚。
不知是否是察觉到了他的分神,靖安仅着足衣的双腿搭上黎穆的膝头。
黎穆一时顿住,思考了下长公主的意思,随后双手试探性搭上她的小腿,轻轻揉了揉,见后者享受地半阖上眼,心下便明了几分。
但黎穆哪做过这等伺候人的事情,只得小心调整了跪姿,避免公主殿下被仍锁在他手上的链子硌到,再揣测着她的神色调整按压的位置和力度。
靖安倒不很在意这个,她随着大军在马上几个月,破了仁安城后又忙着各种庶务,虽然马车颠簸,却已经是这段日子以来难得的休息了。
不过……耳边忽然安静下来有点让人不适应。
思及美人已经有些沙哑的嗓音,靖安从车壁的格子中拿出水囊扔了过去,随后用脚尖轻踢了踢黎穆腰侧:“喝完了继续呀。”
一心二用倒没什么,但其中一项还是他完全不擅长的,这就很为难人了。
黎穆无奈的看了一眼已经重新躺了回去、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提了什么要求的靖安公主,似乎已经能预见到自己将来的日子。
“错了几处?”中午停下休整时,靖安顺手将手边的书扔给了黎穆。
“……”黎穆看了她一眼,发热带来的不适持续影响着他,此时不想也不是很有力气按着靖安的要求看书。
他面上红晕未褪,一双眸中隐有水光,若有似无地瞪了靖安一眼,欲语还休。
靖安忍不住笑起来,倾身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难得心软一次,打算拉着人坐下先用午食。
而黎穆再次享受了一下“以色侍君”能够得到的优待,野外生火艰难,在靖安长公主也只能啃干粮喝冷水的时候,黎穆还可以分到一碗——热水,这已经是难得的珍贵了。
热水和干粮的搭配实在谈不上什么口感,加上病中胃口不好更是食之无味,但为了避免真的像靖安说的那样病死在路上,黎穆还是尽量多用了一些。
稍作休息后,队伍再次起程。他们将从附近的码头乘船沿运河北上,为了避免耽误行程遇上运河结冰,这些天都要尽快赶路。
吃过饭后黎穆看起来精神好了些,于是靖安公主打算将刚刚的想法再次付诸行动。
戒尺长七寸六分,以红木制成,是靖安刚刚吩咐一位亲卫快马去最近的镇子上买的。
但靖安长公主显然并不是打算充当私塾先生的角色,虽然她笑吟吟地夸赞:“早就听闻南方学风甚厚,如今看来一个千余人的小镇中都有私塾戒尺,果然名不虚传。”
“殿下,大夫说……”黎穆试图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