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寂静后,裴君玉和楚云飞对视一秒,同时坐起身。
楚云飞看了一眼窗外,裴君玉知他心思,问:“去看看?我跟你一起。”
楚云飞摇头:“不安全,你待着。”
裴君玉转身走向门口,竟是要自己出去。两人此时一起离开并不安全,这不像裴君玉的作风。
楚云飞不知裴君玉想确认什么,但深知他执拗,无奈点头,道:“我走窗外,如果你被发现──”
裴君玉接口:“就说我是起来倒水的。”
楚云飞:“……你觉得别人会信?”
裴君玉道:“我有办法。”
不多久,某间空房的窗轻轻打开一条缝,接着夜风吹入,楚云飞随之无声跃入房中。
裴君玉已在房内,站在空荡的床边沉思。
楚云飞环顾四周:没有血迹,油灯依然在燃烧,房间整齐干净,完全不像是刚刚经历诡异事件的地方。
裴君玉:“从地面的灰尘来看,人是从床上被拎起,接着放到地上,被拖离房间。这里的木门老旧,边角破损,勾到了他的衣物,留下一丝褐麻。”
楚云飞:“‘他’是谁?”
裴君玉却没回答,而是反问:“云飞,你觉得是谁做的?”
见楚云飞没说话,裴君玉继续道:“你知道做这件事的人是谁。或许,很久以前,你就知道他们。”
楚云飞沉默半晌,道:“君玉,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裴君玉:“三年前,你死后不久。”
“我一直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逼死你的人是谁。”
“在沙民的故事中,无辜的孩子被献祭。他的灵魂在烈火中被淬炼,获得第二次的生命,化为红鸟。”
“云飞,即使我有猜想,还是想当面清楚地问你一次──当年献祭你的人,是谁?”
轻微的“咚咚”声响起,几人一僵。
一名穿着粗布衣的老人,突然出现在厅堂中。他很瘦,瘦得像根枯木。面容平凡,眉间有深深的皱纹,即使不说话,看着也是一副愁苦脸,看着像寻常的乡野老人家。
但往下看,却一点也不寻常。袍子底下,原本应该是脚的地方,只有两根冰冷的铁锥子。
那两根锥子前端尖锐,染着褐色血渍。用它前行时,便会发出轻微的“咚咚”声。
他缓缓地问:“怎么啦?”
他的声音像拉坏的二胡,嘶哑得令人不适,语气惫懒随意。
厅堂中的数人面容僵硬,领头人行礼,声音干哑:“拜见先生。”
“先生”就是“先生”,监控者,行刑人,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
他们这些人,是国家最缜密的天罗地网。
另一头,楚云飞和裴君玉躲在一间已毁坏的庙中。
对方以为他们会马上逃出,他们利用这一点,先躲在客栈地板底,在对方注意力转向外面时,闭气从沟底逃了出去。两人到达庙里时,早已满身臭泥,看着像两个泥怪,狼狈不堪。
倚着破败的神像,两人同时长叹一口气,接着同时相视大笑。一边笑,又因为太臭而不住呛咳。
裴君玉边咳边笑:“今日当了一回沟鼠。”
楚云飞摸着肚子:“倒也不坏,不过沟鼠肚子饿了。”
裴君玉:“嗯,那我们去当米仓里的老鼠。”
他们以前流亡时也常说这种闲话,米仓里的老鼠,便是要钻进别人家白吃的意思了。
楚云飞笑出声,但他笑归笑,神情依然带着警觉,不时注意周遭。
这里还不够安全。
不如说,这座城,恐怕已没有安全之地。
裴君玉也深知如此。他自从看到靖王遇刺,心中便有不祥预感,刚才自觉马上就要到Yin曹地府,没想到还能苟活几刻。
常人谓裴三公子淡然自若,进退有度,即使在最危急的状况下也指挥若定。三年前楚云飞死后,这一点越加明显,以往的顽性和玩笑话,也都随着火焰焚烧殆尽,只剩下完美若人偶的裴三公子。
这些,一半是性情使然,一半因为他早已将一切安排好。即使这世界少了他,他的计划依然会运转下去,尽管结尾他不能得知,但也已尽力而为。
他们在长久的流亡之后,带着伤痕和风沙回到朝廷,以为一切已结束,他们打倒一切。但无论当年楚家的灭亡,皇子出逃,一系列事件背后真正的理由,他们从来没有真正了解。
楚云飞平时看着大剌剌,但他作为楚家遗孤,是最先明白的人。接着,在他准备将一切翻出来时,被逼死了。
这些是裴君玉之后才知道的事。
他非常后悔。
所以,他用尽一切对抗。那仁和他性格相左,但在这件事上立场一致。姬无缺则相反,比起对抗,他选择融入其中。
现在唯一的变量,是在计划半途复活的楚云飞。他已经尽力屏除太多情感,将楚云飞安排进去。他作为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