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给人盖了条薄毯,搂在怀里上了舆车。荇景拿棉布给少年擦拭着身子,眼里印出青紫斑驳,新鲜的是他和荇悦弄的,旧的却不好说,兴许是王兄和蒗烬,也许又是那个不知道长什么样儿,法力又如何的蛇妖。男人想到这里,心口微涩,眸子一沉再沉。
小美人儿似乎睡得并不安稳,长睫时不时轻轻扇动,眉心蹙着。
“擦那么干净做什么?”一旁的荇悦笑道,“二哥啊…你别总是为别人考虑啊。”
荇景微微一愣,转而又淡淡一抿唇,“对陶医师还是…”
荇悦听到这个称呼当即不高兴,眉峰一耸,张口打断男人的话:“二哥啊,你别这么不记仇好吗,当初要不是因为陶浚,云伊他早就生……”
“住嘴!”
男人抬头,黑漆漆的眸子在日暮里显得别样深邃,荇悦被沉如黑曜的狭长眸子冷冷一盯登时噤了声,不再往下说,把头偏向窗外看风景。
荇景冷声怼了人一句,再低头看沉浸在睡梦中的怀中人时自己也想来不太好受——男人极其罕见地微微红着眼眶,不是简单的委屈难过,而是极浅显的悲痛和愤怒。
但只是一瞬间的事罢了,舆车已经进入了皇宫内部,路过的宫俾不时向他们行礼,他必须从方方面面管束好自己,和荇悦一同得体回应。
这是皇族后裔应该尽的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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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医阁建在一片竹林中,空气清新异常,夜晚楼阁里用光系魔法点着小灯盏,木屋外挂着一个两个彩色小灯笼。不像看病的地方,像是旅行度假的民居建筑。
更像一座私家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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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荇景荇悦两兄弟带着小美人儿到地方的时候,陶浚陶医师陶大美人也确实在喝酒,一坛黄酒。
御医阁外有年轻蛇妖把守,是陶浚的属下,见着荇景荇悦二人却不行礼,只是不卑不亢地点个头,为首的那个还算礼貌地道:“二位殿下稍等,容属下前去禀报族长一声。”
荇景在后头抱着人,荇悦先行一步,此时眉头皱得颇深,但念及舆车上荇景的态度,这时却是没有发难,只淡淡说了句:“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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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谁到楼下了?”
陶大美人最讨厌有人在他喝酒的时候来打扰他,这会儿脾气上来,一罐子摔在地上,噼里啪啦。
属下害怕得打起冷颤,吞吐回道:“那个……二殿下,三殿下和……那个……叫什么来着……啊,云公子啊……先前……先前王上特意吩咐过不是?族长您…可还有印象?”
陶浚看着地上那坛碎得四分五裂的黄酒,闻言表现出带着醉态,又夹着一丝诡谲的冷笑,哼道:“结巴了?我长得很丑?害怕了?”
属下心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您怎么可能丑呢?您可是我们兽人族几百万人一起推选出来的大美人儿啊…您要是称美貌第二,就算是他王上荇奕他大祭司蒗烬也没那个脸称第一啊!
但属下没那个胆子公然这样诋毁兽人之王,更不敢随意诋毁蒗大祭司。于是只好低头检讨自己的问题,态度万分诚恳地积极认错:“属下知错了族长,属下不该在您享用美酒的时候贸然打断您,属下甘愿领罚,请族长责罚!”
“哟?”陶浚觉得没意思,一手搭在木桌上懒洋洋地撑起半边儿身子,大发慈悲地道:“去把人儿给领上来吧,喔对了,让二位殿下回去休息吧,就说我们这儿地方小,实在怕招待不周他二位。”
“至于他二位若是问到该什么时候来接人……”陶浚笑,“你应该知道怎么回答吧。”
半跪着的属下忙心捂胸口以示忠心:“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陶浚招招手。
属下起身恭敬行礼后闪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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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荇悦的眉头挑得老高。
什么叫不知道什么时候弄完?不就是诊个脉?能用多长时间?这个陶老蛇,分明就他妈是在捞时长。
“阿悦。”荇景抱着小美人儿走过来,叫了一声自家兄弟示意其稍安勿躁,又转眸盯向带话的属下,微微笑道:“陶医师当真这么说?让我们至少三日之后再来接?”
属下一看二殿下那副表情就知道自己恐怕又要摊上事儿,便赶紧思索对策,少顷毅然扮起孙子:“不是二殿下,属下也就是个传话的,您和三殿下位高权重的,一句话就能要掉属下一条小命,属下再大的胆儿也不敢对您二位说出半点儿假话啊。”
荇景不说话,气氛僵持,属下冷汗涔涔地往下流,都快憋不住了,男人终于放过人,将少年连带着裹得严严实实的薄毯小心翼翼地放到属下伸出的手臂上,嘱咐人好生抱着。
“跟你们族长说,”荇景道,“天色晚了,让他明日再给云伊做检查吧。”
荇景说完拉着一旁连连蹙眉的荇悦上了舆车,马匹机灵地转向,往二人寝宫的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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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人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