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常最终给儿子取名为陈清一。
村里人起名惯常是要请起名先生算一算的,再穷都不会亏待起名先生。他们认为名字要跟孩子一辈子,一个好名字甚至可以改变孩子的命运。
但陈继常没有。他对这个孩子没有“鹏飞”、“腾云”这样望子成龙的热切期望,相反地,他抱着儿子的时候,心中总是鼓鼓胀胀的,又有些酸涩。
陈清一身下那朵小花,决定了他这一生都要比别人过得辛苦。
陈继常时常自责,怪当年的自己怎么没有拒绝被塞过来的那个女人。如果他们当年没有生下这个孩子,陈清一转投了别人家,可能有机会成为一个正常的孩子。
他不觉得儿子多长了一朵小花是怪物或怎么样,只是心疼这小小的孩子初到人世,却已经失去了正常生活的权利。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错在他,而不在没有选择的儿子。
他悔,常于深夜辗转反侧。他不求儿子出人头地,只想让他普普通通。于是,陈继常流着泪从内心深处挖出了一个名字。陈清一,陈清一,每叫一次,都是在祈求上苍,求它让他的儿子清清白白、平平凡凡过一辈子。
但事实上,陈清一从小到大并未怎么受人苛待,比起陈继常担忧的那些危急情形,他的成长称得上顺风顺水。他从小学习成绩并不算出色,只是马马虎虎过得去,唯独记性特别好,父亲嘱咐他的事情他都能很好地注意到,比如不在公众场合像其他男孩一样脱裤子,比如上厕所的时候只用隔间不用站立便池。
下面那朵小花对他来说跟别人的第六指无异,只是有些多余地长在那儿,并没有实质性的影响。
真正的变化从他的第二性征发育开始。
13岁的时候,陈清一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内裤上渗了血。陈继常从前就时不时地提起这种情况,并一再嘱咐陈清一要第一时间通知爸爸。于是他也并不害怕,只是借了班主任的手机给父亲打电话,说自己肚子疼。陈继常对此早有准备,课间Cao的时候带着买好的卫生巾和干净的校服裤子,带他到厕所里换上。
父子俩蹲在教学楼的厕所里,外面传来其他同学跑Cao喊口号的声音。陈继常打开所有隔间看了看,又打开门左右看看,确认周围没有人,才悄悄跟儿子说:“小一,以后每个月你都会出现这种情况。你不要把用完的卫生巾丢到厕所垃圾桶里,像我这样,拆开新的卫生巾换上的时候,用它的包装纸把换下来的包起来,然后揣到兜里,趁人不注意扔到垃圾桶去。”
说起来,陈继常是一个报了少女家长培训班并且认真上课的爸爸。整个教室30多个家长,只有他一个男性,身形魁梧地坐在粉色的椅子里听讲。他打好多份工结下来的工钱,都会被雷打不动地留出一部分去学习怎么带女儿。
他的想法很简单,有那个器官,就有出现女性某些相关表现的可能。他虽然不知道儿子究竟会不会有女性的其他特征,但他自己对女性除了性交以外一无所知,学一学相关的知识还是好的,以防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
于是,陈继常成了个在笔记本上歪歪扭扭地记下“与青春期女儿沟通的三要素”,并且熟知卫生巾用法、牌子和规格的搬砖男子。有时候一恍惚,他甚至会以为自己真的有个青春期的女儿。
13岁的陈清一熟练实践这个简单的Cao作,又随口问了陈继常一个简单的问题:“爸爸,男生还会来月经吗?”
陈继常挠了挠头:“……不会。”
陈清一看了看自己的下身:“我站着尿尿,但我来月经。”
陈继常突然哽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陈清一却笑了,又说:“我要给智慧树写信,让他们问问科学家,除了男人和女人,还有什么人。”
“他们知不知道,还有我这样的人。”
上了初中,陈清一的ru房也发育起来,但他穿着肥大的校服,所以并不明显。他那从前跟同龄小男孩比起来有些瘦弱的身躯,在初中三年里茁壮拔节,到初三的时候身量竟已经至陈继常耳畔。
他会长一些小胡茬,但身上的汗毛比其他男孩轻很多。学校里不喜欢运动又白白嫩嫩的男孩有很多,陈清一作为一个双儿,外表看起来竟比他们更能让那些奔跑在球场上的男孩儿接受。
年轻的男孩们Cao着还没变利索的浑浊嗓音,叫那些白嫩文静的男孩“娘炮”,而陈清一从来不在此列,无论是叫人的,还是被叫的。
很久以后,陈清一跟陈继常聊起小时候的事情,他勾着父亲的脖子坐在他怀里:“没人敢欺负我,”他伸手去捞父亲的手,用自己的手叠着他的手去揉自己的nai子,嘴里哼哼着舒服,又笑嘻嘻地去舔父亲的耳垂:“你别看我胸是软的,我拳头可硬着呢。”
陈清一的雌性激素对他的影响也并不大,高一时他来着月经在篮球场上打比赛还能绝杀对手。队友过来抱他举他庆祝胜利,取笑对方“看他们运球那两步,虚得像他妈个涨nai的孕妇”。陈清一攥了攥拳头看自己大臂上的肌rou线条,心想爷就算涨着nai都能一拳打死你们一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