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来陆家的第一天,陆其琛就说过要他听话。
那时候云生十六岁,个子还不算太高,长了一张乖巧清俊的脸,整个人有些过于清瘦了,单薄的小身板站在那儿仿佛不堪一击。
当天晚上他就碰到了陆其琛,那个男人很高也很严肃,周身弥漫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西装外套有些随意地搭在手臂上,却有着意外的慵懒与矜贵。他不说话,透过冷漠的眉眼淡淡地看了一眼云生,只是脚下的步伐停了,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愣着做什么,叫人啊。”一旁的张管家暗暗戳了一下云生的手臂。
云生着实不认识这个人,只是来的时候,江母格外叮嘱一定要和周先生好好相处,不可以耍小性子。云生问周先生是谁,江母只说是很厉害的人,你见了就知道了。
云生觉得面前的人或许就是母亲口中很厉害的人了,他和陆家所有人都不一样,有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气质。
他怯怯地喊了声“陆先生”。
然而那位陆先生没有回答,甚至什么表示都没有,自顾自地上楼了。
云生觉得这位陆先生一点也不友善。
吃晚宴的时候,只有他和陆先生两个人。整个餐桌冷冷清清。云生坐得离陆其琛很远。
他开始想念江家每次吃饭都是一家人的时刻了,他坐在最喜欢的nainai身边,nainai会把好吃的菜都夹给他。
“坐过来。”
他听到陆其琛淡淡地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只是这平淡的几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有着莫名的威慑力。最后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云生把眉眼放得很低,盯着面前的菜,尽量避开陆其琛的目光。
“你怕我?”
陆其琛这话让云生顿了顿,明晃晃的灯光下云生纤长的睫毛投下一层浅浅的Yin影,不自觉地轻眨了几下,看起来脆弱极了。
陆其琛收回目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继续道:“你不用怕我。你只要听话——什么都会有。”
前提是,你得听话。
也不知道云生有没有听进去,等他反应过来,陆其琛已经离开餐桌了。
怎样才算听话呢?云生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界限。
事实上,来到陆家的第十天,云生就起了逃跑的念头。
对于陆其琛这种做事雷厉风行果断决绝的人,对什么事情都要求迅速和效率,一般来说是不会在云生身上给予过多关注的。可事实就是,陆其琛把为数不多的耐心全都给了这个叫云生的小孩。
十六岁的云生正是最渴望自由的年纪,可偏生陆其琛处处在限制着他。
云生不管去哪儿都有人跟着,即使去学校,也得有人接送,学校里还有陆先生安排的老师“特别关照”他。云生挑食,不爱吃蔬菜,陆其琛就让陈妈特地调了食谱把不喜欢的去掉,用其他同营养的食物来替补,保证他的营养均衡。
云生不喜欢陆家,他无论做什么,都有人盯着、看着。没有自由。
于是他真的逃跑了。
故意把厨房弄得乌烟瘴气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自己跑了出去。
最后他迷路了,陆先生的别墅在城郊,实在太远了。他根本不知道往哪儿走,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路边想了好久,想起陆先生虽然不好接近但其实对他还不错。
他怕打雷,从小就怕。陆先生会在雷雨的晚上把他揽到自己怀里,盖好被子然后摸摸云生柔软的头发用生硬的声音哄他。“睡觉。”两个字像下达命令一样,根本不像是哄人的语气,却让云生莫名的安心。
最后他还是默默地走了回去。
周助理在电话里汇报着云生的踪影:“陆先生,小少爷往回走了。”
电话那边没有说话,连轻浅的呼吸都不太明显,良久,对方才简短地回了一个“嗯”,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