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昨日他与少爷的对话。
一墙之隔的燕云歌反复掂着棋子，却在许久后，缓缓地叹了口气。
木童浑身战栗，也不知道是被夜风吹的，还是少夫人骨子里的气势碾压而来，莫名使人畏惧。
你要问我什么？燕云歌赶着出去，转头看他。
她生就一副铁石心肠，尽得了前世母亲的真传，若非燕不离的行径十分可鄙，难说时日久了，她还会不会记着给莫兰报仇。可这样的自己，竟也会优柔寡断，早前指责无尘沉迷情爱时那个振振有词的自己去哪了？
燕云歌冷眼瞧了一会。
燕云歌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官员睡眼惺忪地开始一天的公务。
不比秋玉恒在兵部挂的虚职，户部是实打实的晨聚昏散，勤勉的官员甚至要天未亮就去点卯。
今是领俸禄的日子，太仓银库的林大人一早就忙出了汗，他见燕云歌过来，表情可是见到救星了。
兵部一早派人来领俸禄，可我这哪腾的出手啊，让他们等一等又不听，燕司库，听说你要去各衙门劝捐，你可来得真是时候。
他当即跪下来磕头，小人浑说的，求少夫人不要与小人一般见识。
两个丫鬟感激地应下来，木童也转身走了几步，半途鬼使神差地转回来，表情欲言又止：少夫人，小人有几句话想与少夫人说。
他身上的被子掉了一大半，露出两条笔直的长腿来。
燕云歌缓缓往棋盘前一坐，掂了半晌的棋子，第一次觉得无从下手，对座再无一人会温和地念着经文，偶尔闲闲地落下一子，又能令她苦思冥想好半天。
木童不敢再劝，只能小心地陪在一旁。
了不少秋玉恒的东西，有他随手搁置的卷刀，有看了几页的兵书，还有摆着生了灰的棋盘，他不爱别人碰他的东西，倒是肆无忌惮侵占她的地盘。
她纵然狠心，却不至于对个头脑简单的少年下手。
秋玉恒摇摇头，说：不是的。
秋玉恒这时一个翻身，被子彻底掉在地上，她犹豫一会，最终沉着脸上去将亵裤给他挽下来，又给他掖好被角。
木童犹豫了一会，才吞吞吐吐说：少爷被夫人纵得有几分骄纵，但他本性不坏您能不能对少爷好点。
第二天，才敲过四更的梆子，燕云歌就睁开眼，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更衣疏发没弄出半点声响。相比较下，秋玉恒此刻还蜷缩在软榻上睡得正浓，
才说着，外头就
燕云歌转身就走了。
说了句，罢了。
秋玉恒扇火的手顿了一下，抬起手，这一抬牵扯到背部的棍伤，他嘶了一声，缓了一会，却是失落地说：木童，爷爷以前打我很疼的，可他刚刚举着棍子打我，起先几下我都没有感觉。
外头响起阵阵打哈欠的声音，燕云歌推门出去，见木童抱着手臂哆哆嗦嗦地站在院子里值夜，不远处的游廊上也斜靠着两个打盹的丫鬟，便淡声说：都不必守着了，下去歇息罢。
原想用一些激烈的手段，逼秋玉恒写和离书，如今看见这幕不知怎地有些心软，到底相处了两年，情分还是有一些。
想到昨日听到的那番话，一时间也分不出自己的那句罢了，是对秋玉恒迷惘的无奈，还是对自己依旧无法放下无尘的释然。
少爷木童被说得心里更难受。
燕云歌讽刺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木童原想劝一劝，话到嘴边，又没说出口。他算是瞧出来了，少爷就是个死心眼、一根筋，为了解决方家的事情，主动去跪祠堂，又甘愿挨了杖刑，拼着脸皮不要去求了老太爷一个点头，他就想不通少夫人又不是什么金子塑的，哪里这么招少爷喜欢。
木童心里为主子不值，伸手去讨要秋玉恒手里的扇子，少爷，这些粗活小人来做就好，您身上还有伤，先进去歇会吧。
窗外，木童挨着墙边，一溜烟地进了旁边的书房。
书房窗下摆着一个小炉，上面放着药罐，苦涩的药气顶着沸腾作响的瓦盖萦绕而上，药炉前，秋玉恒半绷直着身子侧对着门口，手里拿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炉火。
户部。
秋玉恒脸色很平静，摇着扇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一夜，两人分床而眠。
燕云歌不允许自己再想无尘，烦躁地将棋子丢回篓子。
白色的亵裤被卷在腿肚子那，他也不觉得冷，只管这么摊在那继续睡着。
木童也答不上来，只能安慰说：兴许是太爷心急自己年纪大了，会看不到少爷建功立业，少爷，你还年轻，以后未必不能
爷爷骂我脑子里一汪水顶不起事，说我就知道儿女情长，秋家注定要败在我手里他说人活着不能只图自己高兴，我却想不通只图自己高兴又哪里不对
燕云歌竟笑了一下，认认真真地盯着他，如何算对他好？由着他随心所欲？
木童走上前去，低声把燕云歌回来后的动静一五一十地禀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