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时节,万物始生。草长莺飞之际,殷承凛得偿所愿,离开了这几乎囚禁了他前半生的皇宫。
临离开时,他私下同苏文英会面,作最后的道别。虽说苏文英被殷墨白软禁在自己的寝宫内,但自男人出征后,这些管制于她这矜贵的身份而言,也形同虚设。
被软禁数日的苏文英看上去却不显憔悴,肌肤白皙红润,甚至还更为丰腴了些。殷承凛知道自己这小表妹向来有主见,见她如此,便也放下心来。
苏文英为他备了些行李和盘缠,免得他在途中风餐露宿,又受些不必要的苦楚。她将手中的包袱递给殷承凛,面露不舍,泣声道:“表哥,未曾想过,再见之日竟是离别之时。此前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但文英知道表哥离开这皇宫,便是解脱,我再是不舍,也是由衷为表哥高兴的。”
“文英,你考虑得甚是周全,”殷承凛望着面前的女人道,“我这一走,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若是你我有缘,亦有再见之时。只是你如今,已贵为皇后”
“表哥!”苏文英抬起头,眼梢含泪,目光坚决,“无论如何,表哥与文英的兄妹之谊不会有任何改变。若表哥今后有何困难,文英定会尽己所能帮助表哥。”
殷承凛听了,微微笑道:“文英你真是,一点也没变”
苏文英微垂着眼,轻声道:“可表哥,你与从前完全不同”
“罢了,不谈这些,”殷承凛摆摆手道,“时辰将近,我是时候离开了。文英,后宫不比其他,我只希望你和那人好好过吧。”
见殷承凛背过身上车,与她渐行渐远,苏文英忽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悲伤。她提起裙摆,追着殷承凛离开的方向,将马车拦下。只是这几步,便是鬓发微乱、香汗淋漓,可苏文英却无暇顾及,而是抽下了发间的白玉桃花簪,递给殷承凛,喘着气道:“表哥,若你有了心仪的姑娘,一定要告诉文英啊!”
殷承凛看了眼那桃花簪,伸手接过,却是帮女人理了理乱发,又将那簪子戴了回去。
“送出去的礼物,又哪有还回来的道理?”春风吹拂,理好的鬓发又乱了,他叹息着,慢慢说道,“文英,我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有心仪的姑娘了”
回宫时,苏文英有些失魂落魄。恍惚间,她也不知自己绕到了哪个人迹罕至的角落。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惊扰了她。
她心中惊诧,寻着那声源,轻手轻脚走去。
春寒未退,她今儿还披了件披风出来,可在那桃树底下,却有一弃婴在襁褓之中啼哭。虽说,宫中的勾心斗角她见得多了,但此番见到这无辜的婴孩,仍是心有不忍。
苏文英抱起那孩子,发觉这男孩才刚出世不久,但生得白净,一双细长的眼竟与殷墨白有几分相似。她翻了翻孩子的衣服,发现里头夹着一枚玉佩,虽说玉的成色一般,但做工倒是Jing致,想来应当是孩子的爹娘留下的。
她伸手想捏捏这孩子软绵绵的脸蛋,未曾料到这婴孩竟睁大了眼,抓着她的手指头“咯咯咯”地笑着。
“你叫什么名?”苏文英小声问着,随即,又喃喃自语道,“你这小不点倒是与我有缘,想跟着我么?”
怀中的孩子又是笑眯了眼。
“那本宫——就当你应下了,以后,可不许反悔了。”
翌日,仪丰殿中传出风声,苏皇后于昨夜诞下龙子,亦是本朝的大皇子。但朝臣众只听见风声,并未见得大皇子的庐山真面目,据说因为早产,母子二人仍在宫中修养。不过自传出皇后怀孕的消息也已数月,倒是也对得上日子。
这边传来了喜讯,但在北边,殷墨白的军队却迟迟攻占不下。眼见着一月月过去,如今已过了五月之约,但殷墨白所言的“凯旋归来”仍未能实现。且已步入炎夏,战线又拖了近半年,众军皆是思乡心切,军心紊乱。
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两军又于泗Yin河边界交战,后称“泗Yin之战”。在这一战役中,殷墨白所率的军队大败蛮族,吹响了胜利的号角。在接下来的交战中,殷朝军队气势如虹,一路胜仗,将蛮族几乎压出了边境线。
六月中旬,殷墨白率众军前往雩城谈判。鄂多尔族已是他国之手下败将,谈判时殷墨白这方有意打压对方,提了许多不合理的要求,而对方因无力反抗大国,只能一一应允。
当真是凯旋归来了。
殷墨白也认为如此。他先前已听闻殷承凛离宫之事,一面想着“果真如此”,一面又按捺不住心中的不甘与暴怒,只能一味发泄在刀枪剑戟之上。几月过去,他似乎又回到了刚篡位时那般,冷酷而无情的君王。
启程归去之时,卸下重担的殷墨白顷刻松懈了下来,竟也未注意到——他离去时,鄂多尔族首领那怪异的眼神。
三日后,仪丰殿内。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秋萍失态地大喊着,朝着苏文英那处跑去。
苏文英正抱着“大皇子”,逗那孩子笑。她瞪了一眼秋萍,不满道:“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说吧,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