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环夫人见星雨这般神色,只当她是畏惧星隐,道:“你父亲是一家之主,也是一宗之主,他若不回来便罢,回来了岂可不告诉他?”
星雨看着对父亲一无所知的母亲,有口难言。星云倒是不担心自己,只担心父亲知晓此事会为难星雨,但也不敢对母亲说什么。
银环夫人看着星云,冷冷道:“这几日你就在此闭门思过罢。”拉起地上的星雨便往外走。
星雨对她陡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恨意,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要掐断她在这苦海里的唯一安慰。
既如此,大家都别想好过罢。
“母亲。”这一声极沉,银环夫人回首看她,只见她神情异样,浑似变了个人,不由停住脚步。
“您知道父亲为何不让我见外面的男子么?”她声音幽幽的,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银环夫人莫名心悸,口中犹道:“自然是爱护你才会加倍小心。”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将昏暗的寝殿照得雪亮,星雨唇角一弯,脸孔旋即又陷入Yin影中。
星云看着她发怔,明知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对母亲是更沉重的打击,却无力去阻拦她。
星雨徐徐道:“不是这样啊,因为我是天香骨,难得一见的炉鼎体质。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他与我双修已有七年了,您若将我与哥哥的事告诉他,我们俩可就都没命了。”
银环夫人耳畔一声雷响,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虚幻的。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星雨,一面不相信丈夫是这样的禽兽,一面不相信女儿会如此诬蔑她的父亲。
星雨又笑了下,透着更多的轻蔑,道:“您不相信么?去问问青鸾姑姑罢,每次父亲与我双修,她都在旁边看着呢。”
银环夫人听了这话,已是脸色煞白,星雨又道:“对了,父亲胸口有一个鱼纹刺青,就在这个位置。”
她指了指自己左ru下方三寸处,笑道:“我没记错罢?”
她不晓得那刺青对母亲意味着什么,就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那是新婚之夜,银环夫人亲手纹在星隐心口上的。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夫君今后可要把妾身记挂在心。”
彼时她刚由少女成人妇,说完这话,脸便红透了。
他托起她的脸,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道:“美人出南国,灼灼芙蓉姿。环儿已将自己刻在我心上,我怎么会忘记你?”
都说仙人无情,银环夫人是不信的,而曾经感动她,让她铭记的温情随着星雨的话变作一把利刃刺进了心里,先是透骨寒凉,其次才觉得剧痛。
他怎么会把女儿当作炉鼎?他怎么可以把他们的女儿当作炉鼎?
七年,这样肮脏的事发生了七年。
朝夕相对,他骗了她七年。
哗的一声,外面倾盆大雨直冲而下,银环夫人跌坐在地,脸庞灰白,裙裾铺开像一朵颓败的花。
星雨心疼了,却不知怎么安慰她,只跪在她身边,呐呐地叫了声:“母亲……”
银环夫人呆滞地看她片刻,猛一伸手将她拉入怀中,伏在她肩头呜呜哭了起来。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小雨,我的傻女儿,都是我害了你。”
“不是,母亲,这不怪你。”星雨红着眼睛,泪水也没入她的衣衫里。
星云在旁,心痛胜过星雨告诉他的那一晚。
母亲,妹妹,这两个世间与他最亲近,他该拼尽全力去保护的女人,都被父亲伤得体无完肤。他对这样的现状却束手无策,只能被动地寄期望于父亲留在剑阁。
电闪雷鸣不断,暴雨幕天席地。银环夫人抱着星雨,恍惚想起她出生那日,也是这样的大雨,似乎比这还大。
那满室的异香曾被她当作祥瑞,谁知竟是祸患的起端。
为何这么巧,她的女儿就是难得一见的天香骨?
到了这时,她和星隐的姻缘好像一床锦被被撕开扯烂,里面除了败絮,蠕动着的更可怕的东西,散发着诡秘难闻的气味。
星雨感觉到母亲的身体在战栗,抬手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母亲,没事的,等他留在剑阁便好了。”
留在剑阁?他犯下这样不可饶恕的罪,留在剑阁便算完了么?
这场她投入身心,面目全非的婚姻,没有一个交代便算完了么?
银环夫人渐渐止住眼泪,举袖擦了擦脸,牵着星雨站起身,对星云道:“你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
她的神态突然老了几分,眼睛里闪着一种决绝的冷光,星云不禁道:“母亲,您要做什么?”
银环夫人道:“不关你的事。”
她带着星雨化风而去,外面雨幕潇潇,湖面一如星云心中的不安愈涨愈高。
银环夫人的寝殿内,一名穿着水蓝色衣裙的侍女正在廊檐下给架子上的鹦鹉喂食,见银环夫人和星雨回来了,忙放下鸟食,迎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