颗心牢牢拧在指掌间,捏出成股连血带rou的酸水来。
他已经预感到解雪时要说什么了,那剧烈的酸楚感,几如百蚁噬心。
“株儿,你过来。”解雪时道。
他对这痴痴傻傻的学生颇为温和,只是这赵氏风雨飘摇,如今对上这痴子,心中不免有些凄凉意味。
赵株失血过多,面色惨白不下于他,此时眼中噙着泪,静静地伸手拥着他。细看去,那张脸秀丽而瘦削,是赵氏一脉所独有的,病芍药般的相貌,但却不像赵椟那般,猩红得能滴出血来。
“袁鞘青不可尽信,遇事不决,映泉会辅佐于你。”解雪时道,“你已受尽暴君酷刑之苦,为帝之后,当如何自处,你应该已有了分寸。”
谢浚和他目光一对,心里不由砰地一跳,忙去抓他的手,谁知道夜风忽而转烈,雪霰兼天涌起,如堂前梨花般沾衣拂袖,这么一晃眼间,哪里还有人影?
连带着蜷缩在一旁的赵椟,都失去了踪迹!
大雪汹涌激荡,冲刷到院墙之外,四处都是凛然的落雪声,半点光亮也无,只能听见簌簌的履雪声,倍增苦寒之意。
赵椟耳中纷纷作响,耳廓凝了层白霜,冻得通红,只觉风刀霜剑,将一身躯壳破开了个空腔,引漫天风雪倒灌进来。
只有胸膛是火热的。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正伏在一个人的脊背上。隔着薄薄一层单衣,那热度源源不断地倒灌过来,连带着被拧脱臼的两条胳膊,都熨帖起来,隐隐泛着钝痛。
那鬓发间的白梅香,近在眼前,他竟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
背着他的人,是——
那满腔的戾气,都找着了宣泄口,狂涌而出。
“你疯了?还要留我一条命?我的命贱,是你拣剩下的,是不堪教化的祸患,何必留我?”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无穷无尽的风声。
他心中酸楚已极,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太庙外的大雪中,那时遥不可及,玉山般背影,这时却嫌单薄了。
解雪时本就病恹恹的,近来又清减不少,此时背负着他一个成年男子,不能不说艰难,他甚至隔着风雪,也能捕捉到那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仿佛是从心肺间直透出来的。
这条路也因而显得出奇漫长。
赵椟那乱发纷纷披在面上,被风雪一激,如同刀刮一般,心中忽冷忽热,激愤与酸楚相交加,竟是从眼里恨出泪来。
“你是要我做个明白鬼么?我不懂,我真的不明白,我哪里比不过那呆子?他有的,我怎么也得不到!”
他几乎是厉声嘶吼起来,那声音如枭泣一般,在雪中冲荡,只是解雪时却始终一言不发。
“他有你亲手制的桐木琴,有名驹烈马,有百盏莲花灯……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你偏爱他,处处容忍他,甚至,甚至连太子之位,你也想从我身上剥下来,即便我真是十恶不赦的厉鬼,那也是我最后一张人皮,凭什么!要不是当初你和父皇商议废太子,我又怎么会反,怎么会一路弑父杀亲,无路可退!”
他愤懑之中,胸口剧烈起伏,心中毒火炽盛,反倒觉得对方的身体渐渐开始发冷。
突然间,解雪时身形一震,剧烈咳嗽起来,那胸口震颤的力度,几乎要把心肺都倾囊而出。
赵椟心中一悸,下意识地抬臂去蹭他的下颌,却莫名摸了满手的温热。
“你怎么……”
一股强烈的不详预感,如闪电般击穿了他,令他那五指都在惊悸中痉挛起来。只是那失落感稍纵即逝,转瞬被截断在短短一句话中。
“废太子一事,我从未后悔,”解雪时咳嗽道,“你不适合为人君。”
从未后悔!
赵椟的面孔本就惨败至极,闻言几乎在盛怒中狰狞变形,他伏在解雪时肩上,竟是一言不发,死死咬着嘴唇,从眼里流下泪来。
——我求求你,后悔一次吧。
风雪更紧,京中积蓄已久的寒气,几乎在这个雪夜里悉数反扑回来。这一路有多长,他心中生受了多少遍淬毒的针毡,他拼尽全力,也无法以血rou穿过茫茫棘刺般的成见,触碰到解雪时的手掌。
直到一盏灯笼,斜照在面前。
天旋地转间,那唯一的热源消失了,他如丧家之犬般,跌落在雪地中。
提着灯笼的是个老僧,面目如铁,颇有金刚怒目之威。
是皇陵边的菩提寺,供奉有一品佛骨舍利,因而其间僧人,武学修为颇为不俗,用来囚禁宗室罪人,最为相宜。
赵椟道:“原来是要当尊活菩萨,我道先生怎么有心思来度化我这恶鬼!”
解雪时道:“你心性未定,从今往后,便在此处修行,一日不出此寺,便一日不会有人伤你性命。”
“我要你来度我!”赵椟冷笑道,“明明是你……”
“株儿落水之后,你收到了十卷自法华寺求来的莲台经,用以压枕,风寒昏厥方醒,又有头痛之疾,服食的是平康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