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正心中突然襲來一陣不好的預感,披上外衫連鞋子都沒穿就往隔壁跑,此刻隔壁的房間多出了幾個在別的地方服侍的丫鬟和嬤嬤,見到他時都嚇得瞳孔震顫渾身發抖,他快步掠過她們來到床前。
燕瑜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枕邊是兩個時辰之前被她抱在懷裏的布老虎,只是此刻的她沒了兩個時辰之前的生氣,本來粉嫩嫩的皮膚如今白中發青,嘴唇更是變成黑紫色,眼口緊閉著,雙手死死地夾在身體兩側,就像被無形的繩子緊緊束縛住,時不時會輕微抽搐一下,除此之外儼然像是死去了很久的屍體。
他顫巍巍地伸出雙手去撫摸她飽滿的小額頭,冷冰冰的,就像直接將手貼在冰塊上似的,又歎了鼻息,微弱的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感覺是否是因為擔心失靈了......
大夫呢?他穩住聲線問,目光始終凝固在她木然的小臉上。
大夫馬上就到,奴婢已經讓管家去請太醫了。伺候燕瑜的丫鬟早就沒了往日的沉著,聲音抖得不得了,眼淚更是大顆大顆地往下淌個沒完。
什麼時候發現她這樣的?他聲音冰冷得就像是此刻燕瑜的體溫,似乎可以化為利劍穿透所有人的心臟。
丫鬟被嚇得腿軟,噗通一下啊就跪在地上,抖著聲音說:今晚小姐睡得比往日早,奴婢本來是要給小姐講故事的,只是今日小姐說她累了讓我下去,我便看著小姐入睡才離開,之後每過兩刻鐘都進屋查看,剛剛進來才發現小姐身體異常......
王爺劉大夫來了。下人連滾帶爬地進屋,將大夫帶進屋子。
王爺。劉大夫如今三十有餘,也沒見過王府這麼大陣仗不免也跟著緊張起來。
給她看看。宗正站起身讓出位置給大夫。
是是。大夫慌忙坐到床邊,又是把脈又是觀耳鼻身體,忙得不行。
她怎麼樣了?他問。
請王爺恕罪,小的醫術不Jing。男人跪在宗正腳下連頭都不敢離開地面。
你看出什麼了?他垂下眼瞼,斂去所有情緒問。一個大夫就算剛學醫幾天也能從病人身上什麼也看不出來,只能說有些診斷結果不能告訴他,或是不敢告訴他。
小的醫術太差,並不知道小姐是因何導致如此。
王爺太醫到了。管家帶著年過六旬的老人進了屋,是京城最富盛名的太醫。
王爺且讓老臣來看看。老人一路走到床邊也是同樣望聞問切。
到頭來,只是說:王爺,小姐氣息微弱,看脈相是中了劇毒,而且毒在身體裏已經有了一年半載,毒ye已經混入血ye身體各處,而現在老臣也無能為力......
之後一個多時辰,在這間臥房中進進出出的大夫不下三十,而結論都是一樣的,毒已深中無藥可醫......
都下去吧。他頹然命令道,能用的殘酷手段,能用的威脅已經全部用盡,已經無力再與這些人說什麼了,他只想在她身邊再呆一會兒,這個失而復得的女兒他才寵了不到十日就要消失了。
你和你娘親商量好的吧,嗯?都是來讓我傷心的是嗎?壞丫頭你不是還說明天要和我進宮瞧瞧嗎?我是怕你被那些王子看上才拒絕的,你怎麼就真的生氣了呢?你要什麼爹會不給你?對了,你還沒來得及叫我一聲爹呢......
他握著她的小手,絮絮叨叨說著,也不知道是對燕瑜說還是透過這個女孩對桑湄說,他有太多太多的情緒需要宣洩,埋藏在身體將近三十年的眼淚突然就傾盆而下,所有的難過委屈悲傷絕望就順著這些眼淚不停的流下來,像是要將必生的淚水都在這一次流乾淨,他就趴在床邊呆呆地望著燕瑜,就像望著仍舊模糊不清的桑湄,就像望著他早該放棄的飄渺希望,就像望著自己......
在燕瑜停止呼吸的刹那,他知道關於桑湄與他的一切就此結束,用另一段疼痛生生結束......
女孩的小手指突然勾了勾,這一夜燕瑜不止一次有這樣小小的動作,然而等他喚她時,卻仍是一片死寂。這次宗正還是帶著些許奢望抬起頭,正對上緩緩睜開眼睛的燕瑜,心中刹那間被灌滿歡喜,甚至讓他張開嘴卻遲遲說不出話來。
你哭了?燕瑜啞著嗓子問,小手慢慢伸向他臉上未幹的淚痕。
他握住她的變得溫暖的小手,放在唇上慢慢吻著,想要以此安慰自己狂跳快要爆炸的心臟,然而那小小的溫度如同穿過胸膛熨燙他的心臟,竟然停下的眼淚又斷斷續續地流了下來。
瑜兒吃過藥了,瑜兒不疼的,你別哭了。女孩又開口安慰道,然而她幹澀泛白的嘴唇上那一條凝固的血條,證明在昨夜鋒利的小牙齒如何深陷在軟嫩的唇rou。恍然間原先那個愛鬧調皮的女孩突然變得溫和柔軟,那麼像一個人......
他放開她的手,去桌子邊取來一杯溫水喂給她喝。
多久會犯一次病?他問,聲音平穩柔和。
每個月亮最圓的晚上。氣若遊絲的女孩依偎在他的臂彎,像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