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孔重叠在一起的模样,身形忽高忽低,忽胖忽瘦,发出男女莫辨金铁交鸣一样的嚎叫声。
这间屋子让仲彦秋感觉极其不舒服,就好像误入了乱葬岗一样,鬼吞噬着一切属于生者的气息,也许一年,也许十年,石观音会急速虚弱下去,药石罔顾,直到最后暴毙身亡。
甚至于她的尸体都会比一般人更快的腐烂,只剩下枯骨一具。
“此番冒昧请先生前来,实在是有不情之请。”石观音柔柔地看着仲彦秋,那种眼波不是秋天的水波春日的细流,而是第一阵吹开冰封的和风,天底下几乎没有任何男人能够在这种注视下还能冷得下心肠。
仲彦秋倒了杯茶推给她,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茶香冲淡了屋子里的血腥味,茶的味道甘苦,水雾袅袅升腾,茶汤是极明亮通透的色泽。
很好的茶。
石观音接了茶,顺势坐在了仲彦秋的对面,幽幽叹气:“以先生的本事,想来已经知道我所求为何了吧。”
仲彦秋了然,“是你向神水宫推荐的我。”
不然神水宫决计不会找到他这边来的。
“贱妾也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罢了。”石观音以袖掩口娇笑道。
“无花没有意见?”仲彦秋问道,“虎毒尚不食子。”
石观音这个做母亲的亲手毁掉了无花的多年谋划,要是没有他这么横插一杠子,说不定无花现在真的能做到掌控武林了。
“无花那孩子……”石观音轻叹,“做孩子的走错了路,我这个做母亲的想办法把他带回来正路上来不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又何来毒不毒呢。”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势弱的时候无花对她这个做母亲的千依百顺,一旦当其得势,那么自己这个好儿子绝不会甘心受自己掌控,还极有可能会将刀刃转向自己,与自己兵戎相见。
石观音可不愿意无花这么一枚好用的棋子脱离掌控。
仲彦秋看懂了她的心思,一时间竟是觉得无花还有那么些可怜,摊上了这么个母亲多年心血功亏一篑,还不得不托庇于其麾下听其差遣。
“多余的废话也不多说了。”石观音优雅地放下茶杯,“先生知道我所求为何了吗?”
“你确定要我看?”仲彦秋问道。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无论发生什么,天知地知,”石观音起身靠在了仲彦秋身边,语调里笼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暧昧,“你知,我知。”
还有鬼知,仲彦秋眸光自石观音身后厉鬼扫过,旋即敛眸道,“那,失礼了。”他掌心相合搓了搓,虚虚悬在石观音手上方。
石观音意味不明地轻笑,素手一翻指尖划过仲彦秋的掌心。
“麻烦先生了。”
仲彦秋把手又移开了一段距离,手指搓了搓掌心,冷声道:“不要乱动。”
石观音带给他的感官并不好,保持一定距离可以避免窥探到太隐私的东西,厉鬼趴伏在石观音肩上桀桀怪笑不停,张大了嘴,也许是嘴的位置,咬在石观音白皙的脖颈上。
石观音微微蹙起眉心,不自觉扭了扭脖子。
“你最近身体不适?”仲彦秋问道,“尤其是半夜手足冰凉,浑身发冷汗?”
罪魁祸首十有八九就是这跟在她身后的恶鬼,但是具体症状却还是要仔细看一看的。
“还有时不时头疼。”石观音说道,“每晚噩梦连连。”
对于一个功力深厚的高手来说,这些症状都是极其不正常的,不过如果只有这些症状的话,一个好大夫看起来要比仲彦秋有用得多。
“除此之外?”仲彦秋扬眉,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东西,唇角挑起些许饶有兴味的弧度。
“先生不是都知道了吗?”石观音咯咯笑起来,眸光如水。
“我只感受到了伤痕。”仲彦秋说道,“很多的血,但是并不疼痛,就像是你在梦里受了伤一样。”
他皱眉又用手指搓了搓掌心,将手从石观音手上移到心口处,石观音带给他的感觉非常不舒服,她身边的厉鬼也严重干扰了他的感知,“他”就像是一道充满恶意的屏障,仲彦秋必须要穿越这道屏障才能触碰到石观音,但是穿越这道屏障足以让他Jing疲力尽。
那是由太多亡者的怨念交叠而成的产物,他眼前时而闪过少女青春的面庞,时而掠过老者不甘的眼神,无数人的人生在同一时间在他面前放映,充满死者怨念不甘与恐惧的情绪侵扰着他的正常判断,其中属于石观音的那一部分变得难以捕捉。
“先生?”见仲彦秋不说话,石观音开口问了一句。
“嘘——”仲彦秋抬起另一只手制止了她要说下去的话。
石观音很久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了,她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下一秒又化为了讶异——也许还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骇然。
她看到仲彦秋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她,不,是看向她身后,应该是那都不像是在“看”,那双眼眸里没有半分情绪,甚至不像是活物,仿佛两颗漂亮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