颀相撞,那花瓣蛇鳞便散开,又立即再次聚集。千钧一发之际,阵外忽遥遥传来一阵马蹄,声音散乱,极是匆忙,乐逾突然抬眉睁眼——
一匹白马冲进桃花林,白马上一袭绯衣,正是闻人照花,乌发松散,满面焦急之色,叫道:“师尊……”
一滴墨自笔尖垂落,点在谢箴面颊上,洇shi小像。沈淮海痛惜地闭目,笔落纸上,却如早已料到,不再出手反转局势,静坐以待尘埃落定。
而阵中乐逾骤然出剑,剑锋不向那巨蟒,而是手腕疾转反向阵中深处刺去!
沈淮海的阵,既是他的“象”,他的“象”是红尘。人在万丈红尘中如何能忘情?造成这“象”的宗师都不能忘情,还在红尘内受折磨,又怎会要求入阵之人非用“忘情”来脱身?乐逾从不认为要脱身必须忘情——只是装成误解这“象”,使宗师放松,宗师心念松懈的那一刹那,就是破阵的最佳时机。
而要破红尘,自然要投身到红尘最深处。
不入世,如何出世?颀颀向阵心刺去,巨蟒被他抛在身后,狂啸嘶鸣,向他背后咬去,那一剑还是刺出了——颀颀的剑光陡然大盛,原本雪亮剑光能照亮数尺,如今却是数丈,光芒暴涨,所经之处繁花堆积而成的红尘如重重织锦被快剑割断。
那一剑割裂红尘。万丈红尘,敌不过三尺青锋。
最奇最险最惊骇的却是,他明明向阵中出剑,那一剑刺入阵中,进入阵心的半截剑竟凭空消失,阵边缘如一道水晶墙,而那消失的半截剑如水波折射一般自阵外刺出,堪堪停在沈淮海身前!
沈淮海一抬袖,万花消散,云淡风轻。乐逾站在阵边举剑向他,阵却不复存在,蔺如侬犹手按长鞭独立,闻人照花已下马,长发散乱,绯衣乌发。白马在日暮中长嘶,乐逾这一番入阵,竟不知不觉已经消磨数个时辰,到了暮色四合时分。
三十丈内,地面还是碧草如裀,不说满地残花,连几点桃花花瓣都寻不见。沈淮海看向面前一张被一滴浓墨染污梦中容颜的小像,伸出手来,轻轻拂拭,眼中全是眷恋痛惜。
那年娥真有孕两月,王后疼惜小妹,本就不解她为何独爱清贫,知道她有孕在身,更是非要她入宫诊脉养胎,不许她再由着性子布衣茶饭地度日。谢箴唯有从长姐之命入宫,回来之时却遇到嫉妒沈淮海的一个在北汉军中任职的小宗师,被他以指法点中心脉,顿时母子双亡,护卫随侍也无一人生还。沈淮海为她报仇,仇可报,人却再换不回。他把研习武艺视为兴趣,却机缘巧合,轻易成为小宗师,引来无数嫉恨仇怨。妻子因此丧命,他却又在悲痛之中心死而成为宗师。上天对他,究竟是厚爱有加还是故意折磨?
他对谢箴许诺过,同生共死,为不让她在泉下久等,报仇之后,他甚至想要以身相殉。可谢箴的长姐,教养她长大的王后却亲自来访,屈膝恳求,要他出任国师,广收世家子弟为弟子。因为西越文弱,不得不对北汉称臣,常受侮辱,若非沈淮海自己修为不俗,那暗算谢箴的小宗师在北汉军中任职,西越要追究责任、擒下凶徒难于登天。但北汉重视武学,若西越国中有宗师,至少可以挽回几分国体颜面。
沈淮海心头一冷,国事早就不堪问了。当年的王后,后来的太后追先王而去,西越的这一任君主,比之前任更是无能。西越醉于笙歌繁华,浑然不觉大厦将倾。
他拂袖起身,道:“这一剑叫什么名字?”
乐逾道:“‘文殊’。”沈淮海沉yin片刻,笑道:“好一个‘文殊’。”又道:“你是如何猜到破阵之法的?”
乐逾道:“我入思憾大师的‘象’中,一朵莲花内可以装下世界,可见小即是大;纵身十次都越不过数丈距离,可见近即是远。在宗师之‘象’里每位宗师有自己定下的规律,沈居士自己都不能忘情,自然不会以‘忘情’为破阵的条件。乐某斗胆一试,破红尘的路径或许就藏在红尘最深处。”
第85章
沈淮海闻言又是一笑,乐逾对宗师之“象”在懂与不懂之间。当今宗师之中,若说悟性,沈淮海只怕比那位北汉国师还略胜半筹,否则怎能凭一本心法残卷自行悟道,由一推出十,不曾拜师,仅凭自学便成为小宗师。
他无意藏私,一一道来:“想必你知道,宗师之‘象’有‘微妙’与‘通神’两种。如思憾一般,一朵花中藏世界,芥子里做道场,走的是‘小’这一路,称为‘微妙’。而与之相反,呼风唤雨,排山倒海,如我一般,造出万丈红尘,求‘大’气象大阵仗,便称为‘通神’。”
“‘微妙’与‘通神’差别不在小与大上,这两种‘象’构造之法本就不同。你们尚没有宗师修为,构造之法多说无益。对破阵之人而言,最大的差别就是,‘微妙’的关键在‘法’,如你所说,思憾‘象’中‘小即是大’‘近即是远’,都是宗师定下的‘法’。”
“而‘通神’这一路重在‘阵眼’,就如我阵是红尘,阵眼在红尘深处,你能猜出阵眼,攻向阵心,已有了三成胜算。”
无论乐逾、蔺如侬,还是闻人照花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