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光芒顺著魔法阵上的复杂回路流转著。
一张古旧的金属面具从传送魔法中浮现出来。然後是弧度完美的嘴唇,始终散发著淡淡荧光的过膝银发,,白色的神袍包裹的修长身体。
是他。
圆形的魔法阵在他背後轮转不休,慢慢地缩小、合拢。
最後他站在了我床前的厚绒地毯上。
我不知道翅膀被撕掉之後,我失去意识了几天。背後已经毫无痛感,让这种伤能够不再疼,需要海量的治愈魔法灌注。
他肯定是刚从御座之间出来。肩颈後在温暖的房间里冒著白汽。脸上的金属面具很快就一层一层地铺上厚厚的水珠,顺著他的下颌颗颗滚落。
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房间里就是空荡荡的静默。他朝我走了过来。神袍在他身後拖曳出沙沙柔软轻响。
他走到我的跟前,就停住了。
然後面具朝向著我,站在那儿伸出双手,开始匀速搓动擦摩他修长的手指和泛著冰雾的手掌。长长的白袖一波,一波,飘坠垂晃不休。
过了一阵时间後,他弯下腰,用搓热了的手掌拂开我的额发,覆盖在我的额间试体温。
创口已经愈合,我的体温应该正常了。
叔叔收回温暖乾燥的手。坐到我床边。冰凉的银发淌了我半边身体,又顺著床沿滑落到地面上。
这种坐姿两个人离得很近,不超过半米。我枕边的兵书也在他手边。
应该是他上次离开前看的。
除了每天大半时间必须坐在御座上以外,他看顾了我。
这个场景我是很熟的。
两百多年前,不知道有多少次,还是个小孩儿的我在床上醒来,就发现叔叔已经这样坐在我的床边,这样低头看著我了。
那时候的他也很沉静。会抬臂为我梳理头发。
不过那时候的叔叔没说:“对不起。”
现在他坐在我的身边,安静地对我说:
“对不起。”
第六十一章 容器
试过我体温之後,叔叔就收回了手指。背向著我,坐在我的床边。银发瀑布般顺著他身後垂落。
刚才他向我道歉了。对我说了:“对不起”。
我只是沉默。
整个寝殿里面就只有比静还要静的静。
我只是不很清楚。
他为什麽要说对不起。
他说了“对不起”以後,我又能回答什麽。
“没关系”、“有关系”、“拿你的翅膀来抵偿”,还是“为什麽”。
最後我什麽都没说。
穆底斯叔叔的声调非常的淡。
我能听出来,“对不起”这三个字是认真的,可是,男人没有後悔。也不是愧疚。
他只是在承认自己错误,也仅此而已。
从一开始就没想我宽恕。
四周只是静。风撩起窗纱,翻动庄严的青龙图腾。
月神王的银发向後拂动,静静地刷过我的膝盖。
我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双眼。
然後,背向我坐在床边的男人说话了。
他说:“文书已经在起草之中。”
什麽文书?
迎娶文书,休妻文书,还是神后身体伤害报告文书?
男人已经安静地坐在那里,继续说下去:
“水龙疆将在半个月後,宣布彻底脱离圣龙之疆联盟,正式独立。”
“──!”
窗帘随风垂下,我的眼睛却倏地睁开了,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简简单单一句话,如同重锤砸下。
──荒谬。
如果说整个圣龙之疆如同守护大陆,镇守魔族结界的巨龙的话,那麽风龙疆和火龙疆就相当於龙之两翼。
而水龙疆作为结界的轴心国,相当於整个神之布局的心脏。
双翼可以折断,可是心脏怎麽可能主动从胸腔中剥离。
可是,坐在我面前,背向著我的男人,却还是双手交叉搁置在膝盖上,静静地坐在那儿。
银发在他身後随风蜿蜒流淌,沉静得像月夜下的chao汐。
“从此之後,水龙疆更名为水龙之国。和其他两国不再有任何关系。魔族结界由我一个人来封印守护。”
他说。
注视著他的背影,很久以後,我才张开了嘴唇。
“你疯了。”太久没有说过话,我喑哑说。
是的。他疯了。
千百代来,风龙疆、火龙疆、水龙疆即使因为神后的分配问题,而有一些小摩擦。甚至赌气性质地彼此断绝外交关系。
可是,在原则性的守护世界、封印魔族这件事情上,每一届的圣龙之王都是同心协力,三位一体。
那是我们之所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水龙疆负责守护,风龙疆、火龙疆负责清剿漏网的余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