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的清风,像是能涤尽一辈子的尘埃,拂于面庞。
后来,他把他的兄弟们都丢在了凤鸣山,他亲眼看着陆展星人头落地,他亲手把匕首没入墨熄的心腔里。他从杀了第一个无辜之人开始,就已经衰老了,重华的顾帅已经老了,已经死了。
他其实一直以来,都挣扎得非常累。他早已破碎成灰,是信念让他将自己勉强粘合起来的。
这一次,这个已死之人,终于完成了他在第三十九次战役中未竟的承诺——
“我带你们回家。”
顾茫在山呼海唤爆发而出的欢嚷声中,轻轻喃喃出这几个字。他像年轻时那样笑了起来,他看着血魔兽倒下化作尘埃与光点,他看着满山满郊满城的人在热烈地大叫,欢闹。他从那些人群里,看到了陆展星,看到了年少时的墨熄,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看到了凤鸣山死去的所有人,那些没有人记得,而他从不敢遗忘的不起眼的名字。
十万山河十万血。
今日我终……带君归。
我也终于……可以回到你们中间了。
顾茫闭上眼睛,从金翅飘雪马的马背上坠下去,蓝金色的帛带在他发间飘飞着,他慢慢放松下来,在那未止歇的欢呼声中颓然落入滚滚凫水大河里。
真好。
好像一生未败,解甲凯旋。
所有的苦难,都淡去了……
扑通一声,汹涌的河流瞬间将之吞没,他沉下去,耳边是隆隆的水声,他在水里张开透蓝的双眸,最后看一眼那逐渐远去的天光。
就像少年时他们在塞外看过的星星,繁星夜空下,陆展星大笑着,兄弟们喝着酒,朔风里弥漫着梨花白的醇香。而墨熄安静地坐在篝火边听着他说江山如画,看着他年少轻狂。
那便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日子。
“顾茫……!!!!”
在所有人都在为血魔兽的覆灭而狂喜的时候,在没有人注意到顾茫的状况的时候,陡地有一个声音爆发着喊他。
凫水惊涛,修士们先是心惊转向墨熄,而后才蓦地发现,在他们最快乐的时候,金翅飘雪马上已经没有了顾茫的身影。
人们这才惊道:“顾帅!!”
“怎么回事!”
“顾帅怎么了!”
“快去救他!快下去救他!!”
一片混乱中,国师趁此时机猛地抚琴击伤了心念大乱的墨熄,正欲再杀,却被慕容怜格挡下。慕容怜心知此刻再与国师缠斗绝非上策,正欲与墨熄同去凫水大河里将顾茫救上岸,却听得国师森然冷笑——
“你们?你们能救得回他?”
慕容怜脸色发白:“你什么意思!”
墨熄却是一言不发,他浑身都在颤抖,他不管不顾,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眼眶通红地赴那顾茫消失的洪流而去,慕容怜拦之不住,而那国师竟也没有阻止,由着他直奔凫水河畔。
慕容怜扭头对国师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呵,顾茫用的是当初和沉棠相似的术法,将血魔兽击溃又封印。”国师低声道,面罩后面的眼瞳泛着幽暗不定的光,“沉棠杀了血魔兽,自己也就死了。顾茫今日也一样。”
慕容怜大怒:“你放屁!”
国师嗤笑:“你若不信,便随着羲和君一同去寻人吧——顺便说一句。”
他忽地抱琴后撤,立在一块陡石之上,冷淡道:“沉棠当年之举,令我攻城失败。事过百年,我自然不会令此事重演。所以我在重淬血魔兽净尘时,熔炼了一个新的法术……”
慕容怜一怔之下,猛地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仅有的血色也在他脸上褪去。
“你当年攻城?!”
国师淡笑道:“嗯。”
慕容怜面色如纸:“所以,你……你是……”
国师颇无所谓地摘下覆面,露出一张英俊深邃,但透着一股子邪气的脸。慕容怜如遭雷殁,蓦地后退数步。
“你——你竟是——!”
国师抬起头,咧嘴笑了,露出白齿森森。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也懒得再瞒什么了——燎国前主花破暗,不错。”他笑道,“就是在下。”
“!!!”
慕容怜喉咙发干,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而这时忽听得远处凫水岸传来修士们的惊呼:“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
他蓦地回头看去,见到血魔兽净尘消失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片泡沫翻涌的血池,那血池像是有生命似的,竟还以缓慢的速度不断向外延伸扩张着……
花破暗也漫不经心地看了那血池一眼,歪头笑道:“怎么样,我吸取了当年沉棠殉国之事,重新加入了新的法术——血魔兽一旦被击杀,其鲜血便会化作一个不住扩张的血池,除非我下令,否则它就会源源不断地扩下去,将山川城郭,死人活人,全部都吞进池子里……如若你们不投降,我不介意重华成为一片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