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六日。
顾天凡前往警局要求提审林正,被告知林正昨夜身亡。
停放尸体的冷库室一年四季渗着白色寒气,中间银色铁桌摆放着他的遗体,外皮伤痕是窒息而死,死白的肤色,乌青的淤血集中在脖颈,率先发现他的狱警说,他是趁着周围人睡觉时,上吊自杀。
顾天凡围着尸体缓慢的踱步转圈,眼珠一动不动,从他的发丝看到足尖,把僵硬的手臂后背来回翻看。
他以往在林正的档案上认真看过几眼,除此以外哪怕他们见过面,他也未好好的观察过这个落败的男人。
摘下眼镜细细擦拭,顾天凡摇摇头,疲倦的面容露出笑容,不知道在笑什么,是笑事情发展的荒唐,还是笑兵败如山倒的预设结局。
他依旧叮嘱法医立刻验尸,并要求比对林正生前留下的血ye样本是否符合。
顾天凡今日哪里也不去,他要守在这里,证实猜想。
穿白色连帽衣的陈谦,今日扮得有几分学生气,他很不习惯过于嫩气的风格,出门前几次闹着要换衣服,都被杜渔无视了。
按理说,送东西这种小事,他手底下也不是没人能做,本打算偷懒,让左坤帮他递送,但他走到离警局几步远的地方,突然像见了鬼一般,匆匆给陈谦道歉,脚底抹油消失得一干二净。
陈谦盯着被宋警官送上车的莫雅,略感面熟,他也没放在心上。
将烟蒂熄灭在垃圾桶上,他提着Jing致小盒迈入大门,马上有人上前揽着肩膀,假意说笑的带路。
才转进楼梯间,便听到有警官抱怨为何停电,记录的案子还没保存云云。
陈谦不关心,他的好奇点放在身侧的人,正面遇上安插在条子中的卧底,他的第一反应是:哈哈,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电梯因电力问题终止运行,更多的人都选择步行,在鞋跟咚咚作响的楼梯底层杂物室,那人掏出一套警服递给他,小声解释换上以后避免麻烦。
陈谦有些嫌弃,两指夹着放到鼻端闻了闻:好臭,谁的衣服?一股馊味。
他指着对方身上崭新的警服说:脱下来,我要穿这件。
小警员陈谦大摇大摆的闯进顾天凡办公室,将盒子放置办公桌,在等待的间隙偷偷拆开它朝里窥视。
哪怕杜渔跟他再三重申不准搞破坏,他我行我素惯了,很难管住自己。
血淋淋的尾指插在雪白蛋糕表面,纸片写着一串号码,他愣了愣,摸上左手的断指,许是回忆起当天在陈蜀军前自断手指的画面,他很兴奋,当即认定与杜渔英雄所见略同。
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他草草合拢盖子,压低帽檐站在门口,顾天凡推开大门问身边的人:谁送来的东西?
那人说不清楚又指着陈谦:是叫他送上来的。
陈谦正准备退出去,顾天凡回头叫住他:你是哪个科室的?上级领导是谁?
他答不上来,默不作声,低着头立在那里,顾天凡心下不对,三两步跨上前想抓住他,便听到身后一阵惊呼:警司,这里面有根手指!
等再转过头时,陈谦已消失不见。
待他再次出现在警局外时,肩上扛着包编制重物,一把甩到指定的垃圾桶里。
五分钟后,一辆垃圾清运车播着《兰花草》缓缓驶来。
陈安仁掌中转动手机,阖眼坐在沙发,林旸饮着啤酒坐在另一端,明明是一张不算大的软座,两人中间却仿佛间隔山海。
屈指可数的见面次数,与某些渊源令他们都不喜对方。巧的是他们会面前心有灵犀的选择黑色同款西装,身形相差细微,一左一右各占一方,乍眼看比陈氏兄弟俩还像兄弟。
手机震动,陈安仁撩起眼皮睨着号码,嘴角翘起莫名的笑意接通电话:杜渔,怎么了。
林旸放下酒瓶,手肘撑住扶手,屏住呼吸静静听着他讲话。
陈安仁恍若未闻,他淡淡嗯了一声:我也想你了。
那头的杜渔无语的敲敲屏幕:你在讲什么?刚刚说的事情你听清楚了?
没关系,你再重复一遍我也不会嫌烦。阿仁透过电子机器传来的声音,到杜渔耳朵里,竟让她读出了几分愉悦。
看来你已经清楚了,那我挂了。她不想陪他发疯,当机立断挂掉电话。
陈安仁抱着早已无声的手机,继续说道:好,我晚上就过去陪你。
他略带歉意的向林旸解释:女朋友发脾气了,需要哄哄。
林旸漠然点头,又听他补充说明:我女朋友杜渔,没听她说起你几次,老是忘记你们认识。
语气倒是放得礼礼貌貌,就是话太难听。
阿旸压下眉头嗤笑出声,既然陈安仁非要激他,总得给个颜面,他上下打量起陈安仁:很奇怪,你看起来不会是她喜欢的类型。
陈安仁整理着右手袖口,端得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人都是会变得。昨天喜欢的类型,今天就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