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秋穆能看到她的眼里有泪。
然而秋穆还是有些冷漠地解释道:“大家原谅你,不是因为你的错不严重,而只是因为还有人做的错事儿比你严重得多。”
“这我知道。”李文昇点了点头,“那……我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
“这个问题你问我也没用。”秋穆却说道,“是你要为自己补救,又不是为我。”
她说罢,便靠着墙闭目养神起来。而李文昇用手撑着下巴,颇有些痛苦地想着。一时间屋里无人言语,只能听到睡在炕上的两个地主此起彼伏的鼾声。
李文昇想了一会儿,觉得能想的都想了,想不到的也想不下去。抬眼看到秋穆似乎已经睡着了,便试探地问了一声:“秋主任?”
谁知秋穆闻声立刻睁开了眼睛,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嗯?”
“你……你不睡觉么?”李文昇有些尴尬地问道。
“你好好呆着,别老想着溜走了。”秋穆慢条斯理地说道,“而且都这么晚了,你还是赶紧睡吧。你睡着了,我也就轻省了。”
李文昇被她这么一说,感到更加尴尬了,掩饰地说道:“我哪睡得着啊,今儿个是小年夜……”
“你这么说,是想让我把隔壁住着的你夫郎他们叫过来?”秋穆有些好笑的问道。
“别、别,规矩我懂,哪敢麻烦您做这个。”李文昇连忙说道。
她看了看秋穆,却又有些好奇地问道:“秋主任,这都要过年了,你也不回家么?”
“当年我的家早就被秋金元拆了。”秋穆淡淡地回答道。
“不,我是说……”李文昇却说道,“你在村儿外面肯定还有家人吧?大过年的,你也不回去吗?”
她的这两句话,倒是让秋穆沉默了片刻。一瞬间她又仿佛看到了亚历山大家那张松木制成的餐桌,餐桌上丰富的食物、各种酒,还有坐在桌旁的那些人。
“回不去,太远了。”秋穆叹了口气,再度靠在了屋子的墙壁上。
而且,她不知道如果她回去了,还能不能有勇气回来。来丘阳的时候她只是想着要参加革命、建设社会主义国家,然而到了这儿生活了一段时间,才感觉到丘阳的生活实在是艰难。
吃的都是玉米茬儿、玉米面儿,还为了节省时间、节省柴火而磨不细、煮不透。如果说能吃饱也行,可有时候连吃饱的需求都难以满足。跟别提有rou、有酒了,每天能有一碟纯素的炒菜就算是好的了。在村公所的食堂吃饭,菜里还有盐,而如果是回家自己做,有时候连盐都不舍得放。
现在在丘阳,由于大家都是过得这样的日子,她自己也谈不上有多难受。然而她怕如果她回莫斯科了,再吃上几顿好饭,就会再也不想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这不禁是一种距离上的远,更是一种生活水平差距上的远。然而,秋穆却又想到,在心理上这又是近的。从内心里,全世界的普通劳动者都是相近的,他们对于生活有着互通的理解和共同的追求,而这也是五个月之前她回到丘阳的原因。
注释:
因为盐业的垄断,盐在当时内陆农村交通不发达地区是价值很高的商品。中记载一个民兵因为被怀疑从公共的仓库里偷了盐,而在整|风时两次都没能“过关”。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被遗传学研究和革命耽误了的美食家:
秋穆:早几年有新东方的话,我还去什么莫斯科大学啊……
☆、第八十二章:白面
李文昇最终也不知道秋穆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当她从桌上趴着醒过来时,屋里已经不见了秋穆的影子。而此时秋穆早已经开始和村公所的其他干部们一起进行扫除了。
按照中国人的传统习俗,腊月二十四这天要进行扫房。以往不光各家各户要扫房,那些农村的学堂里、庙里甚至是教堂里也都要打扫,而建立了新的村公所之后,村公所里当然也要打扫。
秋穆是十分赞同这种风俗的,即使她没有过年的习惯,也觉得这时候有必要进行扫除了。无论如何,经常打扫卫生总是好的,如果大家住的地方周遭都干干净净的,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意外受伤了之后得破伤风的事儿了。
而除了村公所的干部之外,农会和夫男会的委员们也到村公所的院子里帮忙打扫,这让扫除的工作完成得十分迅速。并且那些夫男会的委员们还带来了用茜草根儿染的红纸,裁下来好几副写春联儿的纸条,又用剩下的边角料剪了些窗花儿和“福”子贴在门窗上。
大家忙活了一天,打扫完村公所的院子,又各自回家打扫。回到村公所吃晚饭的时候,食堂里竟然还有豆酱和真正白面做的面条儿。凡是此时到村公所的院子里的人,无论是村公所的干部还是农会、夫男会委员,都各自盛了一大碗面,拌着焯水的白豆芽儿和豆酱吃了。这样的“炸酱面”虽然一点儿rou也没有,但也吃得大家都快要把舌头咬掉了。
吃过晚饭之后,秋穆倒是有点儿疑问:这些白面和豆酱都是从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