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之中、种种细微异常之处,再联想起素来只邀庄氏进宫的女儿一反常态,来找他这个做父亲的,楚敬宗顿时感到脑袋“嗡”的一声,一个不祥的预感渐渐在心中成形。
“陛下若无他事,还请容臣先行告退。”强自压下心中的焦虑,楚敬宗向秦曦行礼告退;待得了准许的答复,便躬身退出了书房。一离开小皇帝的视野,他便直起腰,大步走了起来;待出了宫殿大门,见了还候在外面的步辇,更是再也按捺不住,连和一旁的高怀恩打招呼都顾不上,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急急道:“快,去容成殿!”
……
一个时辰之后。
青灰小轿从皇宫西门出发,再次走上京城的街道。此时天早已大亮,街上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好在这轿子外表不甚起眼。离开了皇宫左近,倒是无人再向它投去半点关注。
坐在轿子里面,楚敬宗以手支额,满面愁容。这一天才刚刚开始,可他却已觉得自己像是处理掉了一大摞积压的文书,如今正身心俱疲。
他所最不愿意看到的景象果真成了现实——占了一个黄门侍郎的位置还不够,徐家又打算向秦曦的后宫里塞人了。女方听说是徐元朗亲弟的嫡长孙女,出身绝对不低;年方十五,生得娇憨可爱,长大了也定是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若是此女一入宫,他那根本不懂得讨好丈夫的傻女儿,岂不是只有失宠的份儿?
又或许,失宠还算是轻的。想起当初回家祭祖,若不是楚沅音将楚清音推入水中,秦景阳也不会跳下河中救人,也就没有了后来的那一连串事情。徐家的老小都不是好惹的,若是这一回楚沅音再头脑一热,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那恐怕可就没办法再像上次那样善了了!
不行!握紧拳头,楚敬宗睁开双目,眼中闪烁着几分Yin冷的算计。徐元朗那老东西太过贪婪,想要把好处占尽,其他人统统打压下去,但天底下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他楚敬宗不愿随便树敌,可若是别人欺负到了头上,却也不是会忍气吞声的!
古人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利益的驱使之下,和敌人暂时结为盟友,也不是不可行的事情——况且他和那位“敌人”,本来也没有什么直接的仇怨。
这天底下能够压制住小皇帝和徐家,并插手小皇帝的后宫事务的,唯有一人。
“来人。”他掀开轿子一侧的帘子。跟在旁边的小厮立刻凑上前来:“老爷?”
“暂且不回相府,”楚敬宗吩咐道,脸上平静,让人看不出半点破绽,“先去另一个地方。”
☆、不靠谱的盟友
第八十五章
与此同时。
襄王府内,楚清音正带着秦绵绵识字。小郡主上次跟着她的王爷爹玩墨玩出了乐趣,现在特别喜欢的活动就是用五根手指头拢在一起,在纸上印一排小猫爪。楚清音说过她几次,她每次点头应得好好的,回头自己却又偷偷玩,等楚清音看过来时就把手偷偷背到身后,结果又蹭脏了裙子。久而久之,楚清音也就懒得再管,索性随她去了。
当映玉急匆匆走进来时,楚清音正握着女儿的手,教她用指头蘸了墨写一二三四。绵绵还太小,楚清音也不指望她现在就能记住什么,先让这几个大字在她面前混个眼熟便足矣。左右她闲着无事,王府里人口简单,事情也少,外务有长史程徽在自然万事放心,内务如今映玉经过在漠北的锻炼之后也整治得有声有色;倒是她这做王妃的,可真成了个无事可做的富贵闲人。
因此,当程徽和映玉一同来找她的时候,楚清音也立刻反应过来,一定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小……小姐。”映玉率先开口。自从成了内府的大管家后,楚清音已极少见到她有这么紧张的时候。“老爷来了,现在在前面正厅候着呢。”
……老爷?
看出了楚清音的迷茫,程徽轻咳一声。“王妃,映玉姑娘说的是楚丞相。”
楚清音恍然大悟,但紧接着涌上心头的却是更多的困惑。今日无朝会,秦景阳早上比平时晚了一个时辰才出门,楚敬宗也许是轮到休沐了,这才会大白天的不在官衙里呆着,反而登门拜访。可他又来这儿做什么?
于公,楚敬宗是国丈,理应是坚决的保皇党,在如今的朝局之下更应该避嫌,尽量不与摄政王一派私下接触;于私,早在先帝同意楚清音和秦景阳的婚事时起,他们就已经断绝了父女关系,再无瓜葛。但楚清音也明白,她这个便宜父亲虽然品行一般,可却着实是个聪明人,绝不会无的放矢。能让他主动来到从前避之唯恐不及的襄王府,商谈之事一定非同小可。
想起这几日来晚上身体互换后、从秦景阳的记忆中得知的种种消息,楚清音不禁也严肃了起来。她将绵绵抱到旁边的小椅子上,站起身来。“我这就过去。长史你随我来,映玉先照看着绵绵……诶!”
她一边说话一边绕过桌子向外走,冷不防衣裳下摆被从后面扯住,上身前倾就要扑倒,还好眼疾手快扶住了桌沿,这才免去了出洋相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