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了半个月,一个月,直到这个期末了,文却思也没再等来单戎的短信。
能上这所学校的人,都对考试得心应手,但期末复习时宿舍里还是免不了一阵阵哀嚎。柯丞和林胜乙杠上了劲,俩人一个比一个复习得更晚,一边怒骂对方怎么还不睡觉,一边挑灯夜战。
宿舍里的第四个人也终于不再像平时一样天天往外跑了。第四个人叫骆雨灯,名字女气,倒是身材颀长,长了一张俊朗的脸,极能招蜂引蝶。他是本地人,不上课的时间十有八九是带着各种女同学在外面美妙度日,再是回家,最后才是回宿舍来和舍友联络感情。
他功课落下得有点儿多,林胜乙和柯丞忙着较劲,没空帮他,他便只能找文却思借笔记,再与另外两人一起复习到深更半夜,临时抱佛脚。
在复习这件事上,文却思反而成了整个宿舍最轻松的一个。除了骆雨灯会愁眉苦脸来问他不懂的地方,一问半小时,其他时候他都很是自如。
甚至有余裕想起单戎。
单戎向他问问题的时候,时常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身子要半靠着他,眼睛比起看题目,更多的是看着他,手不拿笔的时候就会往他腰上爬。文却思从不推拒——他明白单戎的霸道,就算软磨硬泡,或者干脆把试题扔开,也绝对要与他亲热。
奇异的是,单戎似乎真的能将他讲解的题目听进去,让他连责问一下的理由都没有。
文却思觉得自己无可救药。
他想起单戎就如同想起了真正入驻他心的人,曾经的怨恨不悦越来越少,被后来的陪伴与如今的分别慢慢消磨。
文却思将旧手机卡拔出来,重新收在柜子里。
这个春节他没有回家,申请了留校。舍友都是头一回看见不回家过春节的人,临走之前绕着他闹了好久,似乎想给他留最后一点人气,走了之后倒都没了音讯,总归还是和家人在一起最畅快。
除夕当晚,文却思靠在宿舍阳台看天空。城市的灯光亮透每一个角落,夜幕却没了星点,月亮孤零零地挂着,被乌云围绕。
城市有禁燃禁爆令,虽说仍有烟花和鞭炮声,文却思在宿舍内却看不见、听不见多少。
去年除夕时顶着风雪穿过半个城市来见他的身影他脑中一闪而过,那带着寒气却又满是暖意的温度让他忽然有了冲动,走回桌前,将手机卡拿出来。
像是近乡情怯,文却思又过了半分钟,才将手机卡装上。
一开机他便直接调开短信界面,用最快的速度打了一句“新年好”,像是害怕自己反悔一样,直接点下了发送键。
短信却显示发送失败。一个鲜红的感叹号横在信息条左边,格外刺目。
文却思怔了几秒,摇了摇头,还是将它拆了出来。
没人再给这个号交钱,它已经欠费,发不出这唯一的临时起意的短信了。
联系的切断,原来不止会考验单戎而已。
文却思在种种可能性中徘徊,要自己对它们淡然而视,或者干脆无视。他本就不该被单戎影响这么多,单戎早早地放弃他,也是他之前就做好的准备——
但却无法不在意。
他再次用许多的日程将自己的时间填满了,甚至新学期开始时,又多打了一份工。他充实而疲惫,在空余的间隙,单戎出现的频率终于也降低了。
又大半个学期过去,他似乎接受了事实,看见高考的消息时也不过多看两秒,便移开眼神。
实在要说的话,他也无法想象单戎努力学习的样子高考对单戎来说,可能不过是一场普通的考试。
北方的夏天到来了,同样闷热得令人窒息,这一年又一年过去,好似什么也没有改变。
实际上,又是许多事情不一样了。
周末时,班上同学约了聚餐,在一家自助餐厅。文却思本不想去,但几个舍友缠着他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指责说你不合群不爱我们,最后文却思也难得地去了。
他坐在座位上,来了的同学都兴致高昂,来来去去,身影轻快。骆雨灯风流成性,从几个女孩子的桌子旁边又飘回来,手上拿了一小碗冰淇淋,坐到文却思身边,舀了一勺冰淇淋要喂他。
文却思皱着眉,避开了。
骆雨灯对谁都是那么不正经,对文却思的惯常冷淡也万分习惯,笑眯眯地说:“老大赏赏脸吃一口呗。”
文却思道:“不用了,现在不想吃。”他推一下身边人,还要说什么,一抬头,目光扫过餐厅门口,忽然就落在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之上。
餐厅玻璃墙外烈日灼灼,光芒炫目,那个人逆着光,他恰巧和那个人对上眼神,一瞬间觉得那张熟悉的脸有点陌生。
他身体的一切机能立刻停滞了,停滞几秒,原本的话才机械地脱口:“让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骆雨灯识相地让开了身子,方便他走出去,文却思还僵着,过了一会儿才有动作。
他没想到会在这个地点、这个猝不及防的时候再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