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沧君在黑暗中只是短暂的停顿了一瞬,眼前便亮起刺目的白光,下意识的遮挡住视线,还没反应过来为何穿着一身青袍悬浮于半空,怀里的白狐已经将视线全部吸引。
那一身丝绸般的柔顺毛皮尽数被鲜血浸染,小小的一团缩在臂弯,一道伤从胸口贯入自脊背而出。
这是一道冷酷果决伤口,没有丝毫的拖沓犹豫,并且持剑者毫不留情的抽剑,才会有这么多鲜血涌出。
路沧君将手中的长刀挽了个刀花,他的刀刀身笔直,刀尖似剑,可以像普通的剑一样直刺出去。
我杀了陆唯?
这事竟不觉得惊讶。
他此时身处一片城池的上空,城中大火连天,人们哀嚎不止,死尸遍地,撕裂破碎的尸体表示这些人都是死于妖兽之口。
路沧君抬眼看向前方的老者。
“沧君……”白发老者幽幽开口,怜悯众生的慈悲目光从城池转移到路沧君身上,“你可知,为师为何拦你出山。”
“徒儿明白。”路沧君听见自己开口,“我若要杀这妖狐,必会动用血脉,可带着心魔活了这五百年中,竟没有一丝一毫比此时更痛快。”
他说着,已经压抑不住血脉中迸发而出的魔气,和他的修为一样节节攀升,包裹着全身的真气化炎逐渐壮大,同时也被血色沁染,眸中眨眼间已是一片殷红。
或许是因为心魔缠身,五百年中沈沧的修为没有寸进,只是带着痛苦与悔恨的活着,只是为了能亲手杀了这只妖狐。
他的资质本就超凡,如今心魔已去,仅仅片刻之间,他身上的火炎几乎连天都烧了起来,而天空忽的变暗,无数雷蛇在乌云间翻滚。
这不知是化仙渡劫还是成魔大劫,沈沧只是看了一眼,便突然扔了刀,用最后的意识请求上清真人:“师父,求你……”
“杀了我吧。”
两行泪从脸颊滑下,他解脱般的闭上双眼。
上清真人轻叹,翻手一座巨印自半空突现,狠狠砸向变得面目狰狞的沈沧。
“不!!!”
意外的,痛苦并没有到来,但沈沧已经死了,路沧君在自己陷入黑暗中就已知晓。
天生魔脉,意味着沈沧终归会变成薄情寡义,冷酷无情的嗜血狂魔,在年岁到一定程度就会爆发屠尽满城生灵,但因为身体依旧是凡人,在血脉耗尽后就会当场身消骨烂。
以一人换百万人!
若是此时不杀他,这世间又是一场大劫。
是上清真人在伪装成刀客红尘行走时发现了他,那时沈沧虽然年纪尚小,但因为家中的轻待已经有血脉觉醒的迹象,便收他为徒,希望可以洗净他一身魔性。
在师父的教导下,沈沧不仅控制住了天生魔脉,还初次尝试到了心跳,和陆唯的日夜的相处下,他知道了什么是欢喜,学会了吃醋,学会了生气,更学会了伤心难过。
爱的味道就是百味交杂。
可有个人教给他的味道都是清甜的。
她可以不要回应,可以接受沈沧的冷淡,即使沈沧想不起她的姓名。
但他满心满念的都是陆唯。
路沧君沉默,突然想笑,重新活过,不也依旧是这样吗。
追着,抓着,都是陆唯。
沈献若此时还活着,再问沈沧,他们百年后,他成仙得享千年寿命,他会不会后悔。
他后悔了。
可后悔有什么用,他已经神魂俱灭,不入轮回,不然魔脉会跟着一同转世再次复苏带来浩劫。
忽然,四周依旧一片黑,窄小而沉闷,但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有些耳熟,路沧君听不出来具体是谁。
“……请真人剃去我的妖骨,抽离我的妖脉。”
“你可想清楚了?”
“是。”
“那你的孩子?”
“……她不会知道这一切。”说到这,女声放轻柔了很多,夹杂几声婴儿轻啼,“虽然说是人与妖所生,但她与凡人一般无二,我只取了阿沧一丝血饵,与我融合,又瞒着妖王,竟是最近才顺利生下她。没想到……”
婴儿的啼哭声大作,似乎是被摆弄的极不舒服,而后上清真人的叹息传来:“你这么做,只是为了剔骨后用剩下的二十年养大她?”
“是,我作为妖王的妃后生下人类的孩子,妖王定是不能容我,也不能让孩子活下去,还恳请真人,将我的妖骨送往妖族,表示我已经被杀害……”
“也算是为姐姐……还债了吧。姐姐她一直为当年的事耿耿于怀,没有在妖族追兵下保住我,可我是自愿的,我自愿退出,嫁给妖王成为鼎炉,保住狐族,让姐姐与阿沧相守。”
“姐姐她明明那般爱着阿沧,却因为我而不能相通心意,我……姐姐为了尽快打败妖王杀了许多人来修炼,还有真人仙门中人,自觉有我一份因,剔骨抽血,这也算是我还自己的果吧。”
说到最后,女子似乎在哭泣,声音有些哽咽,“这是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