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泓迈步进入未央宫内,这座端庄肃穆的宫殿因为Yin沉沉的天气而显得压抑,后宫的灯火通明在这里却仿佛被生生截断,寒鸦扑棱棱地惊起飞过,鬼魅森森。
三年前,他是先帝大婚那日的深夜离开的。
那时候的未央宫喜气洋洋,富丽堂皇。远远得,仍然听得到阖宫对皇帝和皇后的祝福。他所有的期望和奢念都在那一夜隐藏在了心底,然后在这漫长的三年中独自品尝。
小庄子弓着腰,不知道身旁的少年天子在思忖什么。先帝遇刺身亡,新帝刚刚登基没几日,放着前朝的事不管却匆匆来到先皇后所在的未央宫看望。
未央宫内的下人非常少,庭前的落叶积了厚厚的一堆,无人打理。
宫女芳润匆匆跑来请罪: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李泓问她:皇后呢?
芳润磕了个头:皇后睡下了。
李泓有些失望,点了点头,暗自叹了口气:那朕改日再来看望皇后。他张望了一眼殿内,也只是看到穿堂风撩起沉重的锦缎帷帐,什么都没有。
连天的哭声依旧持续着,先帝驾崩,后宫一片缟素凄凉,太后也跟着病倒了,念叨着自己英年早逝的皇子。李泓站在病床边上,眼神深邃,太医战战兢兢地为太后诊脉,只说是伤心过度,Jing心调养。李泓默了默,沉声道:既然这样,前朝后宫的事都不要烦扰太后了。
太后意欲发作,就听到宫外脚步声匆匆而来,一名白衣缟素的宫装少女急急地来到殿内,鬓发散乱,满面泪痕。后面的太监宫女忙不迭地喊着:娘娘,太后病了,您不要进去打扰了少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李泓不管不顾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说:你起来说话。
她看到他那张脸,微微有些怔忡,李泓满心欢喜地看着她,心里百转千回,期待她会说些什么,可是她的眼神却那样空洞与茫然,也许有星星点点的微弱的光,却如同易冷的烟花很快消失。她迅速地抽出手腕,重新跪下,不停地磕头,喃喃哀求:太后,皇上,求求您,我娘病了,您让太医去帮臣妾看一看好吗?臣妾恳求太后和皇上
前朝那么多事,哀家也病了,太医要负责宫里这么多的人和事,你娘亲找个寻常的大夫诊治就可以了太后冷言冷语地说着,丝毫不在乎大庭广众之下这位寡居的皇后的颜面。
求求您了,太后求求您了她似乎听不到太后说了什么,不停地恳求着,这些话听了太多遍了,如绵密的针扎在心头,却也已经麻木。
李泓再次强势地拉起她,她的额头已经红肿了,漂亮的眼睛肿成了核桃。她的手腕如此的纤细,仿佛李泓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轻易的折断。从前的她笑起来甜甜地,眉眼弯起,总是如同夏日夜空里明亮璀璨的星河,俏丽的少女袅娜莹润,仿佛清甜的水果,可现在却成了这幅样子。
让陈太医去看看乔夫人。李泓回头对小庄子吩咐。
少女听了,充满哀愁的眼睛终于盈入一丝希冀,却难以遮掩眼底固有的惊恐:谢谢皇上,谢谢皇上。她想下跪,李泓却没有松手,太后请咳了一声冷声道:她可是你的皇嫂。李泓顿了顿,稍稍松开手。少女盈盈下跪,呢喃着谢主隆恩。
直到这一刻,李泓才明白,她其实并没有认出他。
她把他当成了李源。
李泓心里一阵悲凉,对她身后的宫女说:送你们主子回未央宫。好好伺候。她磕了个头,芳润搀起她,无尽的夜幕下,她的背影萧索而孤独。
李泓深深凝望,手指用力地攥紧,却又颓然松开。
那些关于彼此年少单纯的画面再次涌入脑海。
她姓乔,闺名月宜,是大司徒乔大人的掌上明珠。
她很小的时候就被选作是公主伴读。如果李泓没有记错,她应该是十一岁就入了宫。成为九公主的影子和跟班。
小姑娘从小就是美人坯子,漂亮的像是坠落凡间的小仙女。可是却很少有人夸赞她,因为她的前面总是跟着娇纵金贵的九公主。她总是默默地陪在九公主身后,公主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恬静而乖巧地做着自己应做的事情,但也因为如此,别人私底下都称呼她是乔木头。可是李泓却觉得,月宜呆呆的模样很可爱。
李源是皇帝的嫡长子,也是太子,自幼聪颖,深得皇帝的喜爱,也养成了跋扈张扬的性子。他喜欢逗弄月宜,有时候玩笑开得大了,非逼着她选一位皇子做自己的夫君,月宜又羞又怒,却又碍于李源的身份不敢辩驳。众人起哄嘲笑,月宜想走,李源却拦住她,还故意把她往其中一个皇子身上推:快点选,选了我让你们拜天地成亲。
月宜红了眼圈,最后忍不住哭泣哀求,李源耸了耸肩,月宜坐在最后一排,埋头在双臂间哭得不能自已。
李泓也坐在最后一排,手里拿着一卷书,耳朵却听着月宜委屈而隐忍的细密哭声。他排行老二,却不得皇帝喜欢,也许是因为母妃不是宠妃,也许是因为他沉默寡言的性子,总之他也很少被人注意到。月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