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记得?你那时候可真是刁蛮任性,果真是蛮不讲理的大小姐。”牧倾萍微微有些赧然,道:“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还说它做什么?再说了,当时你还不是欺负我?故意让我吃苦头……快点,把剩下的药都趁热喝了,凉了就更苦。”
“孤最讨厌吃药,真是……”北堂戎渡只得皱眉把碗里的药汁全部喝尽了,牧倾萍见他喝完了药,便取了蜜饯送进他嘴里,北堂戎渡含了那甜丝丝的蜜饯,这才觉得嘴里的苦涩味道被压下了许多,一直皱着的眉头这才缓缓舒展开来,此时殿中没有旁人,愈发显得空旷,牧倾萍拿了一方银红绫销江牙海水嵌八宝的手绢替北堂戎渡擦了擦嘴,说道:“良药苦口,难道吃个药还指望它是甜的不成?”北堂戎渡笑了笑,道:“倾萍,你现在也很有些太子妃的样子了,不像从前未出阁时那么骄蛮,从前你是不会多替别人着想的,只爱一味地任性娇纵。”
太子妃……多么尊荣的称呼,大庆未曾有皇后,如今,自己就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了罢?只是,这别人眼中欣羡无比的地位,却未必是自己真心想要的,而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却是永远也得不到的……一时牧倾萍心中想着,面上却只是如常一般,含了和气的笑意,道:“从前是在家里,如今却是在宫中,自然不同。”说话之际,却恍惚想起某人身上柔软芬芳的气息,眼底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抹难言的温柔,北堂戎渡没有注意,只静静倚着身后的软枕,笑道:“……你今年也有二十二岁了罢,容貌却和从前没什么两样。”牧倾萍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只觉得肌肤柔腻嫩滑,果真是美貌依旧,只不过这无非是庭前寂寞花开好而已,并没有惜花的那个人,她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目光之中有些惘然的飘忽,道:“……是吗。”
正说着,窗外的风渐渐有些大了,将鲛绡帷幕吹得卷了起来,牧倾萍起身,徐步走向窗前,长长的绚烂裙裾扫过地面,盈盈无声,她动手关上了窗子,一时又回到北堂戎渡身边,唤了宫人端热水进来,亲自将干净的毛巾扔进水里绞了绞,替北堂戎渡擦脸:“刚才天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却好象要下雨的样子。”北堂戎渡将脸闷在热乎乎的毛巾里,声音也显得有些闷沉:“孤最近要养伤,宫里的一些事情就顾不上了,自然你要多看顾些,孩子们的功课也疏忽不得,叫他们用心……总之,别让孤Cao心这些。”牧倾萍微微欠身:“我知道了,你只管放心罢。”
等到牧倾萍出了北堂戎渡的寝宫时,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雨丝从天而落,多了几分清冷萧疏的感觉,有太监撑起大伞,牧倾萍登上软舆,略一沉yin便道:“……去澄绣斋。”
此时虽是下着雨,却并不大,只是一点细细的雨丝,淅淅沥沥的,细雨之中,牧倾萍坐在软舆上遥望,静静看着前方,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却变得有些平静起来,仿佛雨中有着自己很喜欢的某种味道,青草茵茵如画。一行人徐徐前行,渐渐的道路两边的花树多了起来,并不规则,然而却十分美丽,淅淅沥沥的雨丝倒像是雾一般,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让人的视线也仿佛朦朦胧胧的,顺着路走去,半晌才到了澄绣斋,到了此时,雨已经下得稍微大了些。
澄绣斋乃是北堂戎渡以前在夏天偶尔会来游玩的地方,因此总有人Jing心打理着,屋舍也维护得很好,干净整洁,如今只略略收拾一下就变成了北堂佳期与北堂润攸读书的所在,四周花木扶疏,侬丽的花朵海洋般开遍了整个澄绣斋,眼下被春雨一打,就到处可见各色的落花。
周围花木葱茏,一时牧倾萍走下了软舆,从太监手里拿过绸伞,自己撑着伞便顺着石径而去,其余的宫女太监都候在原地,只有几个近身的才紧紧跟了上来,牧倾萍脚步轻悄,来到栏外,只见几株茶花正开着,清丽出尘,点点花瓣落在地上,旁边配着芭蕉,雨珠打在芭蕉叶上,有一种宁静的错觉,风中送来隐隐的读书声,牧倾萍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一阵乱跳,耳边只听得细细的雨声,不由得紧了紧臂上的缠纱,她将伞随手递给身后的宫女,自己撩了裙角走上台阶,到了房外,只见雕花长窗半开着,里面孩童朗朗读书声,声声送入耳内。
此时正是蔷薇遍开的时候,雨中有泥土和蔷薇混合的芳香,牧倾萍站在原地出了一会儿神,这才又走近了,她顺着半开的窗户看去,只见里面收拾得干净整齐,北堂佳期和北堂润攸面前各自放着一张小小的书案,正跟着前方一个身材修长的中年人一句一句地读书,那人身穿一件沉香色万字纹遍地锦罗衫子,头戴月白儒巾,手里拿了一卷书,一绺黑发垂在脸侧,教着两个孩子读书,这番景象衬着外面的细雨,给人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就在这时,那人忽然转过脸来,容色平静,显然是早已发现了外面有人,那张脸有些儒雅,是一张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的中年人的面孔,但此时看在牧倾萍眼里,却令她连心跳也快了许多,就好象其中蕴藏着无穷的魅力也似,只这么转过脸来一看,就比北堂戎渡那俊逸绝lun的容颜还胜上几分。
中年人眼中微闪,那眸子有一瞬间的清澈,竟是风情无限,但这只是眨眼间的事情,下一刻此人就又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