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似的脸,不由地心生寒意:“你那个同学在医院,你没报告,后来没人发现的话,他可能会死了。”
韩煦露出丁点困惑的声音,像在说“哦,死就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吗?”,但他察觉到爸爸不赞同的情绪,说:“好,我下次会告诉老师的。”
身为老师,韩爸爸终于发现他懂事早熟的儿子在他没看到的时候三观长的不太对劲。这样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他不是不知道同学可能会死,他觉得与己无关。这个年纪的孩子应当已经建立起了基本的道德观,奠定了善良和关心他人的思想,再不济至少也有对生命的敬畏,可这孩子对除自身以外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韩爸爸平心静气地悄悄观察了儿子一段时间,越看越心惊,他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也没有特别讨厌的东西,得到不会让他多开心,只是按照计划而已,失去了他也不难过。
天性凉薄。
韩煦变成这样,作为父亲,他绝对有责任,他很愧疚,是他在韩煦更小的时候对他关心得太少了。
那年韩煦十一岁,幸好还不算太晚。韩爸爸事无巨细地规定了符合社会道德价值观的规则,把韩煦框了起来。他也尽量陪陪韩煦,可如今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韩煦相处了,他也是个闷性子,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
起码韩煦不会再见到同学快死了还能视若无睹地回家,成了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孩子,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担心同学或者希望得到表扬,是为了遵从规定。
不过至少……他还肯守规则。
韩煦在老师眼里也成了更加优秀的学生,听说他在学校里人缘很好,但韩爸爸从未见过他和哪个同学出去玩,也没听他提起过学校的朋友。
他曾问过一次,韩煦说:“麻烦。”
韩爸爸觉得心情沉重,这孩子本质还是没变,只是给自己套上了一层善良的道德外壳。
那些人对他来说不是朋友,不过是他用来维持运行他个人完美世界的齿轮以及工具。
兰小宝是他第一个带回来的“朋友”。
韩爸爸非常好奇,韩煦这是打什么主意?太反常了。
他眼下见到的场景也太反常了。
韩煦以前就是个冷冰冰的男孩子,这几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越发老气沉沉的,父子俩的步调出奇地一致,每天吃完饭,就一起捧着茶,看新闻。他和这个年龄的孩子不一样,不谈恋爱,不会迷恋打游戏,也不看娱乐节目和偶像剧。
两年前韩煦用存款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韩爸爸以为他会拿去上网打游戏,竟然觉得还不错,结果他偶尔瞥见,看到韩煦的电脑上有红红绿绿的折线。虽然韩爸爸不炒股,可他还是认得出来的,他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觉得这孩子做出这种事是非常平常的……
原来的韩煦就像是黑白色的,冷酷,素然。而现在这个,却截然不同,就好像冰封万里的冬天大地,被春风拂过,有了鲜艳的颜色,生机勃勃的。
可怕。韩爸爸想。怪不习惯的。
这是他那个能一本正经劝他爸再婚的儿子韩煦吗?
韩煦眼角眉梢都溢满温柔的笑意,望着身边的男孩子,整个人都暖融融的。
而这个兰小宝,和他儿子完全相反,是个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孩子,有礼貌,有教养,有点傻,目前看来是被他儿子骗的一愣一愣的,对韩煦满口好话,崇拜的目光绝无虚假。
他长一张小圆脸,鼻尖有点圆,圆圆亮亮的下垂眼,耳垂有rou,笑起来两颗酒窝,就是那种看着有福气的长相,一看就讨人喜欢。
他才第一次见,也莫名地对兰小宝有好感,韩煦原来喜欢这种类型的朋友啊。
兰小宝说:“我是韩煦的同班同学,我们还同桌同寝室,韩煦在学校里特别照顾我,今天能来做客我很高兴。”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就是来得及,没准备礼物,下次我一定记得带。”
韩爸爸乐呵呵地说:“没关系,不用带礼物。”
他倒是乐于见到韩煦现在的样子,挺好的,这样才是这个年纪的正常男孩子嘛。
吃了饭,韩煦提上水壶和剪刀,兰小宝跟上,他家在顶楼种了花。
“我看你们房子里就有银边吊兰和水仙啊。”兰小宝说。
到了楼顶平台,靠墙摆放着棕色的木艺花架,上面整齐地码着各种大小的花盆,错落有致,各种月季。
韩煦如数家珍地给兰小宝一一介绍:“这是珍妮莫罗,这是美d,这盆叫极光的咏叹调,这个带点绿色的,是新娘钢琴,还有这个花朵很小的,名字尤其可爱,叫草莓杏仁饼。”
他修剪花枝,兰小宝帮忙浇水:“你养的真好。”
“是我爸爸养的好,我平时读书又不在家。”韩煦温柔地说,“都是我妈妈还在世的时候种的,很多年了。”
兰小宝站在繁茂而有致的花丛旁,蓦然想起项脊轩志中的一句话: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