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驰哑口无言。
他哑口的时候,时小慢已经站了起来,并往大门走去,一把拉开大门。越驰手上的空杯子还拿着,他看看杯子,再回头看半开的大门。他暗叹气,起身走到门边,有心想同时小慢再多说几句,岂料时小慢又道:“你回上海后,可以把我的那个行李包寄给我吗……”
这都直接说到回上海后的事了?
意思是竟然再不愿见他一面?
不等越驰有所回应,时小慢直接将门往里合,越驰站在门与门框中间,被压着只好往外退。眼看人真要出去了,越驰伸手卡住门,时小慢的力气从来也没有敌过他。时小慢只好暂且停下动作,越驰想去碰他的肩膀,时小慢再一缩。
越驰只好道:“小慢,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时小慢低头半晌,才慢吞吞道:“不用了。”
“小慢——”
“我要关门了。”时小慢说完,竟然再也不管越驰的手还夹在门间,忽然就一把将门甩上。越驰的手条件反射地缩回来,门“嘭”地甩上了。
越驰觉得好笑极,他还是第一次被人甩门。他也的确笑了几声,只是这笑声越笑越凉,他知道,这次真的难办了。
他完了。
他先给家里阿姨打电话,叫她找到时小慢的包,再叫个人送来丹阳。
随后他就在时小慢家门外打转,时小慢连个说清楚的机会都不给,他不知该怎么办。他也实在没有经验,在门外打转了怕是有一刻钟,最终只能徒劳地坐在时小慢家门外的楼梯上。坐到后半夜,送包的人来了,他才下楼。
司机将时小慢的包递给他,他坐进车里,打开车灯,翻看包中东西。
里头只有时小慢几件旧衣服,还有几个本子与一支笔。角落里还有时小慢的身份证,越驰拿在手里看了会儿,最终打定主意,他将时小慢的身份证直接收到自己的衣服内袋中。他又拿起时小慢的几个小本子看,翻看其中一本时,他看到一个爱心。
他拿出来仔细看,是张叠成爱心形状的纸。
越驰心中有些吃味,不知是什么,还要叠成这副模样。
他借着车灯开始拆那个爱心,拆了好半天,才原样拆开。越驰实在不是这块料,为了不把纸弄坏,拆得他额头都出了汗。
拆开,他再仔细一看,人又怔了。
纸上竟然是他的字,写的是他的名字——越驰。
越驰仔细回想很久,才想起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时小慢问他的名字,他随手写的。
时小慢竟然如此珍视,叠成这般夹在书里。
越驰伸出手掌去揉自己的双眼,他轻叹口气,他是不会叠爱心了,他将纸再度压回本子中,小本子也收进自己的口袋里。他则拎着那个破旧的旅行包,再上楼。
时小慢家的灯早就熄了,但越驰相信,时小慢一定未睡着。
他站在时小慢家门外,给时小慢打电话。
打到第三次的时候,时小慢才接电话,却未说话。
越驰望着眼前的门,声音放轻:“包送来了。”
“……噢。”时小慢似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声音有些迟缓。
越驰能够脑中想到他说这话的样子,笑了声,又道:“你开门,我把你的包给你。”
“不用了……你放在门口,明早我会自己拿的。”
越驰顿了几秒,说:“小慢,你是真不打算见我了?”
时小慢紧跟着就是沉默,越驰叹气:“见一面总归没事吧?”
时小慢这才说话:“见面,要做什么?”
“我给你道歉。”
“我不用。”
“小慢——”
时小慢打断他的话:“我不要你的道歉。”时小慢与他仅是一门之隔,两人却只能这样对话,而这样一道门,隔住的似乎不仅仅是此时的他们,时小慢继续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帮了我很多,没有你,乐乐的病就不会好。没有你,我也不会有机会在那样的地方上班,没有你,乐乐与我都不会见到那么多的世面,可是——”
时小慢似是要哭了,他哽了下,说道:“可是我们俩是不合适的。你什么都懂,我什么都不懂。就好像,就好像,因为你的帮助,我能坐几次商务车座,但是永远只能有那么几次。真正适合我的,也永远只是普通的二等车座。”
越驰听到他这样的声音,心中难受得似被铁锤狠狠锤了无数遍,他着急道:“小慢——”
时小慢却不给他机会,更快打断他的话:“你把包放在外面吧,谢谢你近一年来对我的帮助。你是我的恩人,我会感谢你一辈子的。但是,我们还是别再见面了。谢谢你。”说完,时小慢挂了电话。
越驰站在黑暗的楼道里,完完全全的束手无策。
在时小慢眼中,他只是恩人了?
可是这一切,又能怪谁?
越驰苦笑,时小慢并不知他的神经质,他又凭什么拿自己的神经质去怪罪时小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