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继戎因这事在泔潼盘桓的日期比原先计谋的更长了一些,纵然他心中不齿这殛老头子的为人,但靖国公的身份还摆在那儿,周继戎要代他哥安抚慰问,少不得还要上门祭奠一二。
比起三日前的张灯结彩,国公府上上下下一片缟白。这一次在闻讯赶来迎他的人是楚铭,楚铭的气色也挺差,被一身白惨惨的麻布孝服衬着,越发地显得脸色不太好看。他这般形容憔悴倒不是因为祖父的过世而伤悲,却是这两日的事情实在太多,忙得人连睡觉的时间都几乎没有。
周继戎往他脸上多打量了几眼,然而他这人偏爱的就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揭人疮疤往伤口上撒盐的勾当,更加上他今天打从最热闹的东市绕行过来,一路上很是听说了几句关于靖国公如何如何的闲话,此时盯着楚铭古古怪怪地笑了一阵,终于还是忍不住将楚铭扯到一旁,绘声绘色一字不走地学给他听,学完了还假模假样地一拍楚铭的肩头道:“……全是无知百姓的无稽之谈,不必当真!嘻嘻嘻,不必当真!”
楚铭拿他也是无法,这话题更不好作答,只好沉默以对。
白庭玉在一旁悄悄地拽了拽方真,方真疑疑惑惑,顺着他的视线看了半天才会过意来,一边奇怪他为什么不自己提醒周继戎,一边还是顺从地又去扯了扯周继戎的袖子。
周继戎大约也觉得自己有点落井下石,看了看楚铭,又向他保证了一句道:“不过先说在前头,这些话可不是老子露出去的,老子一直守口如瓶,一个字都没有向外人提过,口风可紧得很啊!”实际上周继戎在泔潼除了阎焕几人以外也不认识什么人,就算他不想守口如瓶也找不到个合适的人啰嗦,总不能大街上抓个人来就说这事。
“……这确实不关小王爷什么事。”楚铭疲倦地揉了揉脸,露出一分晦涩不明的苦笑来。
他引着周继戎往内走去,一边道:“小王爷,这边请。”
刚入了一道门,就听见一阵吵闹声从附近传来,其中隐约还夹杂着楚铭他爹的声音,却是刚刚张了个口就被对方拨尖的声音压了下去。
楚铭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却硬是装作没有听见,脚下加快了几分步伐,只想早早将周继戎领到灵堂去。
周继戎那是多好事的主,他也不管楚铭难堪不难堪,停下来侧耳听了听,似笑非笑地看着楚铭道:“小柿子,看来你爹遇到麻烦了,你做儿子的,不过去瞅瞅?”
他明晃晃地把顺道老子也跟过去瞧瞧热闹的意图摆在脸上,只等着楚铭前头带路。
楚铭见他一付不肯善罢干休的架势,很是迟疑了半晌,这才压低了声音道:“……那是我三叔,从小就没学好,和我祖父是一个作派……”想到那两人毕竟是他至亲,把后面的诋毁之词又收了回去,顿了顿道:“……他在外头借了不少的债,被人催着还钱。偏偏在这个时候闹着要分家,张口就要十万两银子,这时候那里有多余的钱打发他……”
周继戎笑道:“欠债还钱,原本也是天经地义!”却听得那边声音更高,隐隐约约传来几句,全是责怪楚铭他老子图谋不轨,有心引着那些唱戏的狐媚子进家,这才害得他老子一命呜呼等等。
感情外头那些加油添醋的传言,源头却是出在国公府自家这位主身上。
周继戎转眼去看楚铭,见他一脸尴尬之色,既气愤又羞愧,讪讪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周继戎见他一付烂泥糊不上墙的模样,也不指望他能有什么杀代决断的主张,在心中不屑地将他鄙视了一番,又听了一会,只觉对方越说越不像话,不光往当日请来的戏班杂耍班子上说事,还往当日请来的客人上扯,话里话外的比街头巷尾那些无中生有的传闻还要离奇不堪。周继戎也有些恼意,摇头冷笑道:“……这般有头有尾的,他知道得倒是清楚,活像是他当日亲眼所见一般,这却是奇怪了!……话说你老子不是他兄长么,如今又是一家之主,哥哥打弟弟,天经地义,怎么不揍他?收拾这种玩意儿老子最有办法了,只管往死里揍,揍到他屁也不敢放一个为止!”
他说得理所当然,楚铭却是目瞪口呆,好半晌才讪讪地道:“这样不太好吧?那好歹也是我叔,我祖父说几个儿子里三叔和他最像,从前三叔是最得宠的……”
“可如今他老子死了,他靠山也没啦!人走茶凉,他今后得看你爹的脸色过日子,哪有还任他为所欲为的道理!果然是屁事不懂的公子哥!不过居然让这种人爬到头上来,你爹也怂了点,忒没有用了!”周继戎见这番话虽说得楚铭面色青红不定,却也没见他拿出点儿血性来撸袖子就要去帮他爹。
他原本对楚铭的期待也不高,见自己挑拨离间未能得逞也不在意,想了想装模作样道:“……这是你们家的家事,老子也不太好插手。不过老子有几句要紧的话要同你爹当面商议,劳烦你去请他过来。你那三叔若是还要纠缠,将他一并叫过来也行,老子听他方才几句话挺有意思,倒是想好好听听,他还有些个什么新鲜的花样要说!”
楚铭愣了愣,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见周继戎摆着付一脸正色的